没有心惊,没有惧怕。
她面色平静如水,神情自若,显然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沈杳自打离开泷家奔赴京城,大大小小的水族隔三差五找她麻烦,起先是一些□□鱼精,然后是双栖爬行鳞虫。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鳞虫为何不好好待在自己巢穴里过冬,偏要冒着被京城护城阵杀死的风险也要来闹她一闹。
自己一身人皮估计在那些东西的眼里只是干净些的食物。
可她又查觉不到威胁,大多数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许敬畏。
隐约意识到什么的,沈杳只是将它们驱逐,并非伤及半分。
她摸不清头顶这个庞然大物是否与从前那些小妖一样只是混个眼熟。
手藏在袖子里,并指画符,指头划过,出现一道两寸宽的空间裂缝。
弹出剑柄,左手紧紧握住,她端坐在石凳上,微微抬头看一眼黑蛟:“阁下勇闯京城不怕冲撞人皇吗?”
敌不动,她不动。
听到“人皇”两字,黑蛟急促地吐信子,扭头东看皇宫,见没有异样,眼珠子转了两圈,似是在思考她说了些什么。
许久才操着一口奇怪的腔调,发出闷鼓般的声音,回话道:“风氏小儿还当不起人皇二字。”
沈杳:“是吗?依阁下所言,女娲氏也算不得人皇?”
“娲皇乃大地之母,风氏不过是沾了点光,也敢称是女娲氏后人。”黑蛟不屑道。
说完,长尾巴悄悄蜷缩起来,看起来它有些心不在焉。
沈府的房檐咔嚓作响,瓦片被压成碎片,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就扒在那儿,稍微有点动静就土石纷飞。
沈杳突然有点心疼,这事后得花多少银子去修屋顶。
“扯远了,阁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黑蛟脑瓜子没她转得快,又是隔了好长时间,才接话道:“杀你。”
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透出明明白白的藐视,仿佛弄死沈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这般你问我答,倒有点猫玩耗子的恶趣味。
沈杳甚至弱小得如蝼蚁。
毕竟在龙族眼中,如今的人族连他们老祖宗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还等到沈杳接话,他又慢吞吞吐出一句话来:“你太小了,我不杀幼崽。但是我得取你的双手回去交差,放心不会让你很痛苦。”
他观察这只人族幼崽很久了,起些还有所顾虑化作守宫整日卡在墙缝里看这小崽子念圣贤书。
人族的大道理整日闹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响,听得云里雾里的。
偶尔又见她搁地上鬼画符,也不晓得是在干些什么,那双手上浮现出的灵力波动,倒是让他有些忌惮。
那灵光让他脊背发凉,黑蛟并不想承认自己血统里对那位大人的与生俱来的敬畏。
可无论怎么看,他敢笃定这崽子绝对不会是那位大人。
龙族与人族的轮回本就两不相干,没道理那位大人放弃长生龙身化为百病人身。
至于为何她身上为何有那位大人的影子,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久前,尊主派蚌精送来密诏。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黑蛟闲来无事就化作一条泥鳅,窝在泥泽里装死。
“尊主有令,不留活口。”
好巧不巧他们刚交谈完,黑蛟就被路人踩两脚,忍辱负重接过诏书,扭头往路人鞋上咬了一口,又被踢到水洼里面昏死过去。
蚌精刚要跑,就被那人踩破了盔甲,反正也没好到哪去。
后来黑蛟记住了,那小子姓泷。
他血液里也有相似的气息。
不对,可以说是整个常世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
只不过眼前这个身上的气息更浓郁些。
黑蛟也不好得反驳尊主的决定,尊主说她是,那么她就是。
他并不想血洗常世,天谴劈恶孽从来不讲道理,逮谁劈谁。
黑蛟纠结之下,做出相对来说最划算的决定。
既然尊主惧怕那位大人神威,那么把容具的双手废了,哪怕她苏生也碍于残躯难以施展身手。
他就一个小喽啰,犯不着为尊主卖命得罪天道。
卸人两条胳膊,顶多被劈一道天雷,回重溟界养个一两百年也就好了。
正当他回过神张起血盆大口要行凶时,眼前耗子一样的崽子早已不见身影。
他立马闭嘴,歪着脑袋向下仔细一看,专往犄角旮旯里找。
黑蛟自信满满,黑雾黏住一只小耗子还是容易的。
丝毫没有发觉头顶多了一道闪电般的影子,长剑正正悬于他的龙头之上。
影子盖过住他的视线,黑蛟顿觉头顶发凉,但也未动一寸,一直等着剑敲击自己坚硬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