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罢,卫明霏回到借住的客房,见白蜡所余不多,便差小厮去买,又想起什么,特地嘱咐他多买一些,送给隔壁。
白蜡气味浅淡,耐燃,且比之油灯烟少,并不熏眼。
小厮不解道:“公子您与他素不相识,操这心作甚?”
卫明霏道:“我与他未通名姓,但有幸互做一回芳邻,芸芸众生,不正是难得的缘分?”
小厮按吩咐送去了,半晌捧烛而归,神色奇异。
卫明霏惊讶道:“他不收?”
“不、不是。”小厮神色恍惚,一张嘴险些咬到舌头:“他、他说他用不着蜡烛……”
卫明霏讶然:“怎么回事?”
小厮的声音压的很低,鬼鬼祟祟道:“小的亲眼所见,他让那小厮从袖子里掏出好大一颗夜明珠,整个房间都亮堂了……”
“你说什么?”
卫明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夜明珠?!”
八月初九日,考生黎明搜检入场。
初九日考初场,试《四书》、《五经》义共七道,每道限三、五百字不等;十二日试论一道,限三百字,判语五条;十五日第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一道,千字以上。
号舍环境逼仄,止有一小窗,桌椅短窄甚至伸展不开腿脚,只能蜷缩佝背。再加上供给饭食不精,心理压力大。后两场考试中,竟有不少体格稍弱的生员当场昏厥,被巡场官收卷扶出。
索性卫明霏于乡试上已是准备充足,试毕面色尚好,回到租住的寺院连喝了三碗热粥,总算浑身舒泰。
只是还不能走。乡试的放榜多在半月后,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不少士子的忐忑跂盼中,焦灼的日子如流水般匆匆流逝。
待到八月二十七日,终于放榜了。
济南府外,有信使驾马直奔城外寺庙。
“请问可有今科赴考生员借住此处?”
“有是有,多的是。”小沙弥提着扫帚,耿直道:“你又是来……”
“在下前来为举人老爷报喜……”
“考中的还不少呢。”小沙弥自言自语。
是报喜贴的!
小厮耳尖,听到院子外头的说话声,下巴立时抬地更高了,喜气洋洋地对着自家公子一拍掌。
“我就说,报喜贴的这会子也该到咱这儿了!”
他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中气十足道:“我家公子在这儿呢!”
那人笑容满面地递上洒金喜帖,一通恭维奉承的好话不打哏不重复,烫嘴皮子似的往外涌,小厮那是听的通体舒泰,恨不得叫旁人都过来听听。
卫明霏只觉好笑,道:“罢了罢了。”
又知情识趣地令小厮递上封银:“大人同喜。”
那封银想必给得颇为大方。信使暗一掂量,笑容更热情了:“薛老爷可真是个趣人,日后定然大富大贵……”
卫明霏的笑容停滞了,他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薛……老爷?”
“秋闱第十名,祖籍濮州的薛浚薛举人呀!”信使纳闷,渐渐变了脸色:“难道不是……”
“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厮从隔壁那浑人竟也中了举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信使面露怀疑轻蔑,顿时不爽道。
“我家公子乃是今科解元!比那劳什子姓薛的强到不知哪里去了,你这报喜贴的怎么回事……”
卫明霏现在捧着那喜帖,觉得有些烫手了。
他叹道:“除本府新进举人,喜帖都是由地方各县转达,我的喜帖本就该送去冠县卫府;至于薛公子,不知怎么倒送到了这里。”
他将喜帖送回信使手中,吩咐小厮:“你且将薛公子请出来。”
小厮面色微妙起来,张了张嘴。
卫明霏陡生无比熟悉的不妙预感。
只听小厮咳嗽一声:“薛公子……已经不在了。”
“放榜那日小的就看见他在收拾行虞,还以为……”以为他落榜了这才匆匆离去。
信使闻言也是大为震惊,讪讪道:“这薛举人,还、还真是个趣人啊!”
在卫明霏渐渐冷淡下来的目光中,信使闭上嘴,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不忘将那红封迅速塞进袖口里。
小厮气急,跺脚道:“这人真厚脸皮!还有脸拿咱红包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他去。”
卫明霏不在乎那几两银子。
“收拾行李,我们也回乡吧。”
一省解元啊,他心中畅快之极,更添几分底气。
春风得意之时,更有一件奇异之事。他做了一场洞房花烛的美梦。
梦中恩爱不移白头偕老,梦醒后只余淡淡的失落。但有一点卫明霏记得极是清楚。
他娶的正是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