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急惶惶地拉着兰重益出寝房。
到了殿堂,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被伏辛扶跪在地,身上侵着血,模样说不出的凄惨。
“你是君父身边的密卫?”她不大相信,谁会为了见她在半夜三更潜入寝宫。
“臣奉上皇之命传书给陛下。”张崇简挣扎着撕开袖口,从夹层里取出一团绢布,“臣在书在,幸不辱命。”
他双手颤抖着举起那块绢布,伤口的血水滴在地上。
“你受伤了?”真珠握住他的臂膀,他虽然穿着黑衣,但那里的颜色明显要深很多。
兰重益立时吩咐一声孟纠,孟纠抱着药匣子,和破阵上前去为他止血。
“不必了,臣必须尽快离开。”他推拒着,豆大的汗珠却顺着额头蜿蜒流下。
“你现在还能到哪去,治好了伤再说。”兰重益道。
张崇简又将符节捧在真珠眼前,真珠眉心微蹙,“上次来乐府的人也是你吧,我看清了你模样,方才还不确定,但你张口说话,口音和乐府那人是一模一样的。”
伤口在药物的侵润下疼痛难忍,张崇简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答道:“如陛下所言,上次在乐府也是臣,情非得已,多有冒犯。臣张崇简,是上皇身前中郎将,暗掌密卫。”
真珠恍然,“你是张伯恕将军的儿子?朕就觉得你有几分眼熟,一直想不起来。”
她蹲下身子,替他擦去额头细密的汗水,“张崇简,朕要谢谢你,冒死送来了君父的书信。你可知道,君父在信上说了什么?”
张崇简摇头,“臣不知。”
“你说有人要杀你,是怎么回事?”兰重益把那枚符节看了看。
张崇简情绪激动起来,“因果报应,恶贼庞津死了。”
“他死了!”真珠身体晃了一下,她不过是诅咒了一句,他竟然真的死了。
她咬了咬唇,庆幸的同时又隐隐担忧,庞津一死,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伤口简单处理过,伏辛将张崇简扶去坐榻。
黯淡的灯火下,张崇简面孔惨白无色,“镇国大将军忽然中风死了,早已和鹤拓暗通款曲的郡守趁机作乱,意欲谋反,云州兵将乱成一团,局面失了控……臣带着上皇亲笔书信趁乱离宫,来向陛下报信。庞氏的亲信也到了临安,但他们似乎不愿陛下得知云州实情,四处追杀臣,臣躲藏了数日不敢露面,今夜悄悄出来还是被发现。”
真珠眼底一片赤红,衬得眼下肌肤青苍而憔悴,“我知道了。在这里你就安全了,太医已经去请了,片刻就来。”
“陛下无需如此。”张崇简勉强挤出一丝笑,“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意外得生已经是天恩了。”
真珠眼睛酸涩,说不出话来。
兰重益握了握她的肩膀,看向孟纠,“扶郎中令去便殿休息,你也留在那儿照看吧。”
孟纠拱袖领了命,和人扶了张崇简去休息。
天变得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真珠一下变得特别颓丧,好像下一刻就会一蹶不振。
兰重益紧紧扶着她的背,“云州作乱,郡守谋逆,上皇置身险境,张崇简传书不易,陛下不若先看信上怎么说?”
真珠捏着绢书的手颤了一下,打开来一目十行地看完,眸中翻涌起风云。
还在临江那些年,庞嫣给她的书信通常只有“速归”二字,她和临安断绝来往后,君父常在私下给她传书,不管是否会查阅,年年都写,不厌其烦地讲为君之道,驭臣之术,义正言辞地提醒她身为一个国君的事实,书信内容往往离不了那几个意思:读书,习字,国政。
这次君父在信中说起,庞津暴毙,云州作乱,张伯恕顺利接手了庞津带入云州的军队,让她即刻诏令离云州最近的岑勉驰援,以救驾的名义掌控云州。
兰重益眼眸幽深,“岑将军如果能掌控云州,对陛下有利而无一害……这次天运站在了陛下这边。”
他略作思索,唤阿玉准备了笔墨,他铺帛疾书,“事态紧急,陛下最好赶在贵嫔颁令前拟书送出临安。”
云州变幻就在朝夕,心情大起大落,恍如梦中,真珠掐了把手背,很疼很真实,“天运当真站在我这边?调兵遣将的虎符一直掌握在贵嫔手中,即便我能召回岑家父子,也未必能调得动驻扎南境的军队。”
笔尖蓦然一顿,洁白的袖口染了一滴墨,兰重益执笔继续,“陛下,有件事我应该及早告诉你。”
“什么?”真珠神情迷惑。
“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务必要相信上皇,他对你可以付出一个父亲全部的心血。”
兰重益朝她递出手,“真珠,你跟我来。”
真珠握上他的手掌,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穿过了帷幕,进了内室。
兰重益抱出一只她从没见过的木匣,“一直想对你说,但时机不对。尽管此时此刻也不是合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