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儿,举族南迁的北方豪族,大多是因为战乱来此避难,当然也有别的原因。譬如遇见的一位六旬老丈,儿媳皆丧命,他带着稚孙一路南奔,甘愿卖身为奴,寻一条活路。
“近年气候不好,田地收成难产,郡中官吏仗着皇亲国戚为非作歹,强征赋税。徭役实在太过沉重,乡亲们不堪重负纷纷出逃。老头我也是万般无奈,孙儿年纪尚幼,老头没几年活头了,趁着还能活动便拼死将他带出来。”老人垂泪诉说了自己的遭遇。
孩子瘦巴巴的,有气无力地瑟缩在老人怀里。真珠从袖中掏出仅剩的蒸饼递到孩子嘴边,老人感激不已,让孩子给她磕了一个头。
蒸饼早就冷硬了,饿极的孩子却吃得格外香甜。真珠心中滋味难辨。
战乱以及沉重的苛捐赋税让紧邻中梁的百姓怨声四起,危险逼临京师,元玮却要镇压失去生存希望的百姓。
官逼民反,历朝历代的警示载于史册,字字如鉴,还在繁华美梦中的士族却夜夜笙歌,利用党争为姓氏增添荣耀。
君父一心要壮大的南晋,不知在何时已经徒留华美的外壳,还没来得及开创盛世帝国就要面临亡国之危。
真珠眼里结了雾气。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轰天巨响,随后城中方向升起巨大的黄土烟尘。
真珠直觉不好,忙吩咐伏辛返回。
原来是城门坍塌,压死了几十名守城的官兵,流民们踩着尸体挤向城内,混杂在其中的贼匪趁势劫掠,将街衢商铺洗劫一空。
暮色冥冥,突如其来的混乱使整个长郡百姓惶惶不安,紧闭门户不敢擅出。郡守调来卫士维持秩序,以防形式加剧到不可控制的局面。
郡守派人去寻临江王,阳阿已经闻讯而来。
郡守便先求助于她,“大王出城去了,到现在还未返回,情势严峻,还请凤阳阁拿个主意。”
阳阿勃然变色,“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游山玩水。”
官兵和流民拉锯似的你推我搡,眼看要支撑不住了。郡守急得浑身是汗,便没有多想她语气中的不敬之意。
“匹夫贱民,天子脚下猖狂如斯,岂能姑息。”阳阿切齿说了一句,奋衣登上城楼。
天地苍黄,云层里徐徐飞出一行白鹤。城门虽然倒下,翻卷在城头上的旌旗仍然高耸入云。
阳阿公主在城墙中央伫立,郡官紧随其后。她俯视着城下蜂涌的人群,厉声喝道:“尔等再敢向前一步,休怪我无情,若是识相就快快离去……”话音还没落下,一颗石子飞溅而来,砸中了额头。
阳阿捂住头,额部已经见红,从指间缝隙渗出一些。侍女扯了绢巾给她捂上。
阳阿倒抽一丝冷气,蛾眉倒蹙,叱咤道:“不知好歹。”
说罢,扭头喝令左右,“拿弓箭来。”血侵湿了一半额头,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侍从递上弓箭,阳阿二话不说,握弓在手,搭上一对箭便要向下射击。
“凤阳阁万万不可!”郡守意识到不可再激起民愤,苦苦劝阻,否则事态严重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阳阿哪里听得进去,一把推开郡官,急急张弓拉弦。
一双箭朝人群攒射,当场死了两人。城下顿时如炸开的蜂窝,被激怒的流民气势高涨,壮年男子甚至夺了兵器和官兵们冲突起来。
“阳阿你好大的胆子。”真珠大喝一声,双眼似要喷射出火来。
她才赶到此处,便目睹两人中箭死去的过程。而造成惨剧的罪魁祸首阳立在城楼上冷眼旁观。
阳阿身体不由地抖了抖,心虚到不敢正视真珠。
真珠从容不迫地朝城门而来,在几步远的地方下了马。流民们警惕地将武器对准她,却不敢有所动作。
真珠视若无睹地穿越之中,人群不禁被她气势震慑,自发让出一条通道,目送她走入城内。
阳阿敷衍地拭去额头上的血,匆匆下了城楼。
真珠不去看阳阿的脸色,问道:“使君何在?”
“下官在。”
郡守颤了颤,快步走到她身侧。
“在城外扎营安置众人,开仓放粮。”
阳阿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六姊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便又是吼人又是开仓放粮,想了这些天也没见想出什么好主意。”
真珠回身瞪住阳阿,阳阿默默住了嘴。
回到传舍时,伏辛告知城外已经扎营,郡守准备放粮救济。
真珠表明知道,正要洗漱睡下,郡守又来见她。
郡守道:“臣来请示大王,藩国的使者往临安觐见陛下,路过此处,当如何安置才好?”
晋国处于混乱之际,自顾不暇,哪国藩王如此不长心,在这时候朝觐。
真珠不耐烦道:“这是使君职责范围内的事情,自行安排便是,不必向孤请示。”
郡守噎了一下,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