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蔡两党还在为各自的利益唇枪舌战。
吵了整整一个上午,两派大臣僵持不下,动手打起来,劝和的,帮架的,拉扯起来。
堂室上乱哄哄一团糟,矮窗下坐着的乾州太守李晦一直冷眼旁观,与这党派互殴的滑稽局面格格不入。
一个小官被排挤出来后,见李晦孤零零一人,遂引为同类,与他攀扯起这朝堂各派的道道来,说着说着就扯到了临江王身上。
“你远在乾州,怕是不知。往年她也不来春觐,岁贡一律由怀相和窦王师押送,陛下竟从不降罪,整整六年都是如此,你说怪不怪哉。”
李晦的确不知,他在朝堂为官时,临江王已经远赴封国,后来他被贬为地方官,与那位被称为“草包”的女王一直无缘谋面,说不上了解。
“大王此番入京,是因陛下和镇国公主的缘故罢。”李晦敷衍道。
同僚嗤笑,“使君错了,临江王那等寡情薄意之人,岂会在乎这些。”
“是吗。”李晦笑笑,便默不作声了。
同僚不甘寂寞,神神秘秘的和他说道:“虽说临江王做事出格,为人冷漠,却还是护短,谁要是敢欺到她头上,定会百倍奉还。镇国公主在时定能保李家无虞,如今就不好说了。李驸马负公主在前,欺瞒在后,这笔账临江王怕是来清算的。”
大家都吵的疲了,没心思再议下去,骂骂咧咧地散了。
李晦走在后面,东宫内官将他拦下,“殿下有事与使君商讨,还请使君不要出宫,在此坐候。实在发闲,使君可到园中随意走走。”
李晦侯等了片刻,还不见召唤。
他手拢进袖中,按住卷成筒的缣帛,是陛下召他回京待用的调令。
他想到近日朝上发生之事,思虑万千。
右相窦明辨被贬到临江前,晋帝问何人能为朝廷所用,窦明辨举荐了兰重益和李晦。
他二人是南晋少见的肱骨栋梁,兰重益少年成名,堪当大任,但遵循祖上遗言拒绝入仕,李晦则一心为民请命,愿以毕生精力翊助朝廷,造福黎民。
晋帝重用了李晦,初阶司农令一职,掌管朝廷的财政税捐。
李晦出身寒门,遍尝人世艰辛,更能体恤百姓生存的疾苦。他劝说晋帝重修税法,推行均田制度,减免租税,轻徭薄赋,提议效仿太宗皇帝兴修水利,开凿运河。
李晦的举措俨然威胁到一些士宦豪族的利益,又与朝廷权臣的政见产生分歧,一时间得罪了几大重臣,被设计扳倒,左迁乾州。
时隔多年,李晦被一纸调令召回临安,再次位列朝班,引得朝野上下一片热议。
皇帝的复用态度暧昧不明,朝廷老臣暗暗揣度,复用李晦是否为东宫考虑。
李晦也默默想了许久,再抬头时,人已经走到犹紫宫附近。
犹紫宫春意盎然,庑廊下,园径里,到处是巡逻的执锐甲士,彩衣宫娥如蹁跹彩蝶,来回穿梭在庭庑水廊。
李晦退避到灌木丛旁,准备择路迂回,隐约听见有女子的话语声。
循声探去,略惊了一下。绚日高照,青空下一株绛桃树亭亭如盖,幽绿的树荫底下,一名少女倚树站立。
少女打扮怪异,不似南朝汉人。长发不梳髻,仅仅绑在脑后,不作任何修饰,反倒显得乌发黑亮秀美。她颈上戴着璎珞宝石项圈,身前一组压裙禁步,腰上佩一枚玉环,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穿着也不同南晋宫人,是金线描绣的栀黄色广袖深衣,衣上飞鹤,露出的中衣领缘处有明显的黼纹,取决断之意,唯王和后能用。
她宽额圆颐,人看似和气,却面无血色,似乎久病。
不是太女,不是徐后,那只能是临江国女王。
李晦暗暗心惊,打量之时那少女也正好看了过来,内官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咧嘴大笑,毫无汉女该有的含蓄矜持。
李晦正要退开,她衣袖一展,抬步朝他走来。
李晦避无可避,气定神闲地候在原地,垂首拱袖。
脚步在他眼前顿了一顿,随即便听上方飘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音。
“你就是乾州太守?”
李晦捉袖道:“臣李晦。”
真珠抱臂而立,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一番,这个让庞氏恨之入骨的男人并没有三头六臂,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她抿着唇,眸光流转,“李使君可去过临江,看过临江的杏花?”
李晦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如实答道:“臣常驻晋北要塞,并未到过临江。”
真珠点头,沉吟道:“临江很好,适合南朝士人,想必使君会喜欢。”
说罢,深深瞥了他一眼,提步离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李晦一头雾水,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与她结过梁子。
随后他想起京中传言,临江王贪图享乐,豢养优童百千,顿时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