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午后觐见,留给李勃手臂上一个小小的晒伤水泡,除此之外,了无痕迹。外州客风尘仆仆归去,除了那个广漳人。他叫徐思敏。
“后来呢?人呢?”李勃在前朝打探不到一点消息,只能悄悄问伺候她的小黄门。
“陛下,求您了,别问了。”
李勃闭嘴了。
尚书廖广在而是日后的朝堂上,给了李勃一个交代。与其说交代,不如说是示威。
“广漳人徐思敏,蛮夷也!”廖广一双刀一样的眼睛扫视四方:“居然趁着觐见,污言秽语诽谤陛下,污损圣听!还说陛下不配继承大统。种种措辞,何其荒谬!”
廖广扫射完同僚后,瞄准了李勃:“如今,徐思敏对其忤逆犯上供认不讳,我已经遵陛下旨意,将其斩首!又再敢妄言者,如同此獠!”
一番话掷地有声。李勃没有问:他到底在殿上说了什么,又招认了什么?孤何时给你的旨意,令你杀了他?他不遵孤为皇帝,为什么在述职时候三叩九拜,时时口称陛下?
恐怕廖广才是陛下,广漳人认错了。李勃最后悔的是,她听不懂佶屈聱牙的广漳话,让那人豁出性命的一番挣扎,全都付诸东流。
李勃表示支持廖广尚书。
下了朝,李勃回到含章殿,才发现贴身伺候的小黄门同样面色凄惨,正是求她别问了那个。李勃挥挥手,打发他下去。
那孩子如松了一口气,腿一软,袖子扇掉了一盏茶盅子。是今年新进宫的建州瓷器。一共就做了二十盏,每一个都有登记。
茶盏碎在了地上,小黄门也几乎碎在了地上。
“算了,你,你出去吧,就算孤打碎了。”李勃真的累了,无论谁打碎的,廖广定然要追究,要么是小黄门为着服侍不谨慎掉脑袋,要么是李勃为着心怀不满受惩罚。
“谢,谢陛下!”那孩子的三魂七魄回来了五六成。
“陛下仁慈!”他还不走,“陛下恕罪!”
“无罪!”
“我有……”
这是怎么了,没完没了了?说你没罪还硬往身上揽,李勃真有些搞不明白了。她屏退身边乌压压的宫女和宦官。
“我有话说。”小黄门脖子一横。“徐大人是枉死的!”
不用他说。
“徐大人是个好官,自从献帝元年就在我们荔县做父母官。我们那儿家家户户都穷,养不活小人儿。他没来的时候,我们兄弟四个都打算净了身进宫伺候的,他来了烧荒垦地,引水筑渠,如今,我家就进来我一个。”
小黄门呜呜帝哭了起来,李勃只得命令他小声些。“那日你也在大殿上,可曾听明白他说什么?”
“荔县就在广漳边儿上,奴婢听得半懂不懂。”小黄门抽噎到:“他到不是同陛下说话,而是对满屋子大官儿说话呢。”
“说什么?”
“他叫,叫他们起兵勤王。”
李勃一惊。
“徐大人说奸佞把持朝政,架空陛下,叫各路大人们,一同奔走疾呼……”
李勃不用再听下去了。这个广漳人心思纯良,善于治理民生,可惜太傻了。看不清形势,也不懂人心,旁人上京,个个唯唯诺诺,以求自保,偏偏他在大殿上以命相搏。这样的傻子,李勃救不了他。
他太蠢,害的孤损失了一名良臣。
“陛下,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