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今儿个总算让我逮住你了吧!”
林大妈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昏暗的厨房,没正眼瞧愣在一边的文星,一把揭开锅盖。
开锅的瞬间热气奔涌而出,逼得两人下意识后退,浓郁肉香混合老姜的辛辣在屋里弥漫开来。
雾气消散,林大妈凑到土锅前定睛一看:
掏空内脏的母鸡皮肤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杂毛,熬出的脂膏结成油块漂浮在水面上,鸡胸中部有一道整整齐齐的刀口,黄澄澄的表皮沿刀口绽开,露出白嫩嫩的鸡肉。鸡肉旁边还飘着几段切得漂漂亮亮的小葱。
鸡是自家院子的老母鸡。
葱是自家菜园的三白葱。
“好啊!”林大妈揪住文星的耳朵把人往外拽,“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偷鸡摸狗,老娘蹲你几天了,跟我去警局!”
“嗷嗷嗷好痛!”文星拍打林大妈的手背,扯着嗓子喊疼,“你快放开,放开!”
“痛死了!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林大妈咧着嘴角冷笑:“这会儿知道疼了?我今天就替你爸妈好好管管你!”
林大妈故意加大手上的力度,两人推推搡搡出了宝观寺厨房,到了寺庙正门。
宝观寺是座荒废多年的破庙,庙刚建成落地的时候,说供奉的是财神,很长一段时间香火十分旺盛,不过十年前庙里出了一桩血案,路过的道士举着风水罗盘认定这庙带血光之气,供奉的神也并非财神,而是凶神。
这庙紧跟着成了凶庙,没人敢来供奉上香,庙里的和尚们揭不开锅,纷纷跳槽到距离宝观寺不远的土地公公的庙里。
宝冠寺成了空庙,无人问津。
仅十年光景,从前香火鼎盛的宝冠寺,如今像垂暮之年的老妪般苟延残喘,东边围墙塌成一片,西边几口养睡莲的大缸不知被哪个贪小便宜的人顺了去,就连寺庙大门也被人卸了扛回家当木柴一把火烧成灰。
庙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怕是只有文星此时抱着不撒手的石狮子。
文星脚尖绊着石狮子底座尖角,双臂圈着石狮子脖子,把石狮子紧紧搂住。
“你撒开!”林大妈试图扒拉文星分开她和石狮子。
“我不!”
“敢做不敢当?”
林大妈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几天,鸡笼的鸡莫名其妙丢了四只,菜园子里的菜像是被猪拱了一样,一畦大白菜只剩根杵在地里,葱被人拔了个精光。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模样长得倒乖巧,手上不干净。
今天高低要把她送去派出所,再找来她爸妈,被偷的鸡和菜要折算清楚,还得把这小姑娘好好教育一顿。
“不敢去警局是吧?”林大妈再次拧住文星的耳朵,“走!”
“嗷嗷嗷好痛!”文星龇牙咧嘴不敢松开石狮子,突然想起什么,陡然来了底气,“我跟你坦白了吧,我是专管你们这一脉财运的财神,你再对我动手动脚,等我回天庭,我就掐断你这一脉的财运,让你、你的子子孙孙,一个都发不了财!”
林大妈下手力度不减反增:“我管你是财神还是玉帝,今天哪怕佛祖他老人家来了,也得赔我钱!”
“嗷嗷嗷!”
“撒手!赔钱!”
“我没钱!嗷嗷嗷!”
“撒手、松开!”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嗓门一个赛一个高。
文星两腿一抬,像树袋熊一样稳稳当当挂着石狮子身上,林大妈见状绕到文星身后,环抱住文星的腰把人往下拽:“给我下来!”
林大妈膀大腰圆,常年在地里干活,身上一股子牛劲儿,文星身形娇小,两人挣扎片刻文星便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林大妈将要把文星拉下来时,文星突然扭头朝庙里大声吼叫:“青彦救我!”
“青彦你不能见死不救!”
“青彦你快来啊!”
“青彦!”
林大妈的目光顺着文星的视线望向寺庙庭院中心棵百年金桂。
金秋十月,浓密的绿叶将桂花树内部的枝丫挡的严严实实,大簇桂花拥在密叶间,让整棵桂树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看不清桂树里头的情形。
桂树顶端的树叶突然剧烈颤动,大批桂花如雨般簌簌落下。
花瓣在青石地板上累成一小片金色,然后没了动静。
林大妈正准备收回目光,就在这时,浓密丛叶沙沙作响,摇晃的树叶中猛然蹿出个活物——
一只通身纯白、瞳孔幽蓝的野猫前爪一个纵跃,后爪稳稳落地的瞬间抖了抖脑袋,甩净背上沾上的桂花花瓣,然后不耐烦地瞟了一眼门外的两人,随后像没看见一样抬起前爪捂嘴打了个哈欠,踩着小碎步转身朝寺庙后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