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木筏,在沼泽的深处缓慢而艰难的跋涉。
木筏上载着一位白发老妪和一个病入膏肓的红发少女。
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痛苦不堪地蜷缩在木筏上,瘦削的身体时断时续的冒着烟,蛋白质烧焦的气息便是源自于这名可怜的红发少女。
老妪竭尽全力的划着桨,半是泥浆半是黑水的迷雾沼泽里,木筏就像瘸腿的蜗牛一般,一小截一小截的向前蹒跚寸进。速度极慢,却不曾迷失方向,老妪的额头前方,始终有一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指路萤,为她矫正前行的方向。
韦沅钰悄无声息的尾随在这一老一少的后面。通过真衍目镜的探查,她知道孤筏上的老妪和少女都是女巫。
老妪的异能为『洞察之力』,擅长读心和占卜,她抽取自身元神的能量凝成指路萤,能够克制迷凼沼泽雾气中的迷魂咒,为其指引方向。
红发少女的异能为『控火』和『自愈』,但她控制不住体内的火系能量,失控的异能正在吞噬她,她的躯体一边在自燃一边在自愈,全身血肉不断的焚毁又在不断地重组,每分每秒都在承受沦肌浃髓的煎熬。
渐渐地,少女的自愈之力开始衰退,而暴走的能量却没有丝毫减弱,排山倒海的痛苦,正在摧毁这个咬紧牙关的灵魂。
红发少女自知大限已到,蜷在木筏上对着老妪凄声喊道:“姨母保重!莎莎要去见妈妈了!”
被少女唤作“姨母”的老妪扔掉手中的橹桨,回身抱住垂死的少女,老泪纵横,纵使被少女冒烟的身体烤焦了银发,也不肯撒手。
老妪绝望地念叨着再坚持一天只要再撑一天,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韦沅钰藏身的方向:“浓雾中的陌生人,我能感受到你的犹豫,你在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救回这个命悬一线的孩子。但此时没有别人,只有你啊。求你救救我的莎莎!”
韦沅钰无法拒绝一位老妇人的哀求,她飞至木筏处,落在红发少女身旁,伸出双手,全力施展她的木系异能『青帝之手』。韦沅钰的青帝之手如今处于第四阶,可修复“毛发、皮肤、筋膜、肌肉”受到的损伤。她止息诸念,傍身的木系异能如灵蛇出窍,帮助少女修复身体。
肌肤接触,韦沅钰身上的魔力纹身“塞壬的灵触”骤然一热,她感知到了红发少女记忆里的很多画面:
母亲守在床边,哼着好听的摇篮曲,又浓又密的红色卷发垂下,每一绺都极富光泽,像极了冬日里的红炉火;
母亲被浸过油的粗麻绳捆绑在处决女巫的火刑柱上,火舌舔过,肌肤从润白到焦黑;
昏厥的她被姨母救走,醒来后她觉醒了双系异能,却控制不住;
为了救她,姨母越界使用了禁咒,遭到混沌之力的反噬,瞬间红颜变白首,衰萎如老妪;
……
韦沅钰颦眉,这样下去不行啊!她的青帝之手和红发少女的自愈之力叠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压制住少女体内暴走的火系能量,但随着时间流逝,此消彼长,少女还是会死。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安抚住少女暴走的能量?韦沅钰灵光一现,施展青帝之手的同时,哼唱起了反复出现在少女记忆中的那支摇篮曲,一遍又一遍,这是少女襁褓时期、幼童时期还有每每生病的时候,她的母亲拍哄她的那支曲子,韦沅钰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有效果,尽力一试吧。
或许是少女命不该绝,或许是韦沅钰的法子真的管用,红发少女体内横冲直撞的火系能量竟奇迹般的平息下来,她沉沉睡去。
见侄女死里逃生,老妪心中大慰,她捡起扔掉的橹桨,催动木筏艰难的向前跋涉。
“谢谢你救了我的莎莎。”老妪一边奋力划桨,一边对韦沅钰说道:“作为报答,让我带你出迷凼沼泽吧,按照这个龟爬一样的速度,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应该能赶上明晚的猎月大典。对了,我的名字叫葛莉丝。”
韦沅钰一边与葛莉丝交谈,一边将手按在木筏上,利用抗争之戒赋予木筏0.2倍的重力感应,木筏骤然一轻,速度加快了数倍。
葛莉丝感觉轻松了很多,不禁回头对韦沅钰笑道:“你要赶去参加本届至尊女巫的竞争吗?”
韦沅钰点头:“你们也是?”
葛莉丝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们是去捡落地桃子的。猎月大典有一项重要仪式,由新一届的至尊女巫启动至尊仪轨,引发天地间的一轮灵能潮汐,所有的女巫都将获益,距离越近者获益越多。我带着莎莎远途跋涉而来,就是希望她在灵能潮汐的匡助下实力进阶,能掌控体内的能量并运用自如。如此这般,也算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了。”
葛莉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潮湿的风穿过沧桑的树。
韦沅钰忍不住问道:“使用禁咒,一夕变老,你后悔吗?”
葛莉丝默了默:“每天都在后悔,但若是时光倒流回到当日,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要从死神手里抢人,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