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打开车门登上马车,烛幽正捧着杯子喝水,见她喝得急,便叮嘱了一句:“慢些喝,小心呛着。”然后下一秒她就咳嗽起来。
“咳咳——”她猛咳着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他坐到她身边替她顺气:“倒也不必这般听话。”
烛幽那模样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好不容易平息了,她草草擦去眼角沁出的几滴眼泪,仰头看向嬴政,轻声问:“怎么会突然来了刺客呢?是君上安排的吗?还是巧合?”
“巧合?”嬴政微微蹙眉,她怎么会说出“巧合”二字?巧在哪里?合又合在何处?稍稍思索后觉得不对,“你来得也比朕预计得要早,颜路怎么会去找你?”
烛幽如实回答:“我和颜路也都遇到了刺客,他在听闻了君上也遇刺之后才赶来找我,然后我们便抄近路回来了。”
“你也?”嬴政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就像烛幽翻来覆去地看他似的开始查看她的情况,“没有受伤吧?他替你瞧过了吗?”
烛幽按下他的手:“我没事,除非来的人是鬼谷纵横,否则没几个人能伤得了我。”
嬴政不甚赞同:“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这次的行刺不是君上安排的?”
“朕岂会拿启耕大典开玩笑?”
烛幽眨眨眼:“那这会是谁?公子那边……”先前宫中四起的流言便在传扶苏失势一事,刺杀又恰恰到了烛幽和负责为烛幽调理身体的颜路跟前,难保旁人不会再传言是扶苏为了除掉可能的威胁而行事。
嬴政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无论是谁,扶苏总归是落了下乘。”
“为何呢?”烛幽反问,“我那儿抓了一个活口,我亲自去读心,只要找出元凶,先前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后面也再不会传出别的闲话了。”
他望着她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底叹息着揉了揉她的手指:“璨璨,朕之所以没有制止这个流言,便是希望看到扶苏能做些什么,同时又将启耕大典的事宜交给了他,可他却办成这样,不但没有阻止谣言,任它愈演愈烈,祭典也因为行刺而搞得一团糟。有些事他不做,别人就会做,别人替他做了,反令他身陷囹圄,身为朕教养在身边的长公子,他岂能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嬴政的话里透着对扶苏的失望,烛幽觉得每次牵扯到扶苏,他那颗心就弯弯绕绕的,就像对她一样有话就说,不要让扶苏去乱猜不就好了吗?既然想引导他,那就指出方向、点出不足啊。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些,只道:“公子也是头一次全权负责这样的事,没有经验很正常。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暗地里使绊子的手不知有多少,他心性纯善,此次跌了一跤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嬴政显然没听她的话,自顾自地摇着头:“他怎么就越来越不像朕了呢……”
但以他教养扶苏的办法,确实不可能教出第二个他,也不可能有人再成为他了。烛幽伸手去抚他的眉心,直起身将他抱住:“没关系的,君上,多打几顿就好了。”
嬴政闷笑着环住她的腰:“又开始瞎说了。”虽然知她说得不知所谓,但他总是能因为她的话而放松。
“我可是有实例的。”她说得又没错,像她不就是挨的毒打多了,慢慢就学会了嘛。嬴政最开始对她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呀,他们也是经历了许多坎坷才走到现在的,所以扶苏的问题就在于被他保护得太好了,按理说他确实该挨打了。
“这些事也不必璨璨操心,朕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只需要养好身体,然后解开咒印……”他拍了拍她的背,“一会儿回去之后记得要去看望扶苏和蒙毅。”
是让她不要坐实了她与扶苏不合的谣言,还要让外人知道蒙家兄妹的和睦,烛幽明白其中因由,答应得很乖巧:“好。”
于是嬴政又免不得叹息一声扶苏怎么还不如她懂事。
烛幽听到这样的对比,心里不太高兴:“变成公子是不可能了,但君上若封我个公主,倒还可以拥有一个知心女儿。”
嬴政挑挑眉,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令她莫名。
回程的路不长,嬴政还没落座就开始安排召见大臣的事,烛幽则换了身衣裳,依言去看望扶苏和蒙毅。她先去了扶苏那儿,他还没醒,于是转道去找蒙毅。其实蒙毅也没醒,烛幽硬把他给弄醒了。
蒙汗药的效力挺强的,蒙毅龇牙咧嘴地捂着头:“痛死我了……”
烛幽站在榻前:“隔一阵就好了,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蒙毅扭头:“你进来做什么?避讳一下不行吗?”
烛幽抬手示意侍从端来水:“我是来给你送解药的,没什么可避讳的。”
蒙毅掀开被子坐起来:“解药用了还能这么头痛?你是不是用的假药啊?”
烛幽眨眨眼:“我没有给你吃这个。”
“……”蒙毅简直要昏过去,他喝了杯水润润嗓子,问,“你来做什么?陛下让你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