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烛幽而言,婚礼就是个过场,她并不在意,甚至以如今这样的心情,她根本不想要这样一个婚礼,但是嬴政想,并且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想办一场空前隆重的婚仪,可那样就有悖于烛幽不愿留名青史的愿望,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礼仪隆重,但无人参加。
烛幽按照礼仪早早地起来洗漱打扮,敬拜家庙,拜别父母,然后登上宫里来接的马车。嬴政亲自来了,打着来蒙府探病的旗号,在来这儿之前,他已经看望了许多大臣——铺垫得非常的低调,宛如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走访。
仪式在章台宫主殿进行,从外面看与平时毫无区别,然而进了门就会见到隆重华丽的繁复装饰,待他们两人进了殿,大门缓缓合上,赵高开始主持婚仪。过程很复杂,沃盥、却扇、同牢、合卺、结发,一样不少,整个过程中,也只有作为司仪的赵高在说话,嬴政和烛幽都安安静静地听从指示做动作。“出嫁”之前,蒙夫人已经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教给了她,甚至还在家里排演了几遍,嬴政其实也没有正经的大婚,以他的严谨,恐怕也是排演过,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
一天没吃饭,终于通过同牢之礼吃到一点点食物,烛幽竟觉得有些反胃,她压下胸腹间的呕吐之意,轻轻抿了抿唇,抬头却发现嬴政和赵高都望着她。她透过却扇迎上他温柔又期待的眼神,心底微痛,旋即垂下视线,放下筷子,端起了盛满了酒的半边匏瓜,送到嘴边喝了一半,然后由赵高递过去,又递来嬴政手中的那半。酒是难得的好酒,醇香浓厚,回味悠长。烛幽喝完,将匏瓜递给赵高,由他将两半合二为一,便是意味着夫妻从此相亲相爱,合为一体。
烛幽望着那两半被赵高用红绳细细地缠实的匏瓜,它们原是一体,所以再合拢时也能严丝合缝地对应上,宛如从未被剖开。可烛幽仍是能看到那一道细细的缝隙,就像她和嬴政之间的那一道裂隙,令她无法忽略,再是一体,再是“原本如此”,终究是已经裂开过了,不复从前。如她和嬴政这样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信任过对方的人,怎么可能再相亲相爱,合为一体?烛幽觉得讽刺,这一场仪式终究只是为了满足嬴政粉饰太平的愿望罢了。
最后一步是结发。她举着却扇微微倾身,嬴政跪立起来,解开了她发间的许婚之缨,垂下一缕头发,取了剪刀轻轻地剪下一小截放到一旁,又将自己的头发也放下来,如法炮制,两半头发放在一处,他各分了一半出来,分放进两个锦囊里,轻轻打结,为她系到腰间,烛幽因为不能放下扇子,所以只能勉强将锦囊挂到他的腰带上,与他的郑重相比,她做的这一切仿佛印证了她内心的敷衍。
正婚式到这里便结束了,赵高悄然退下,留下红烛通明间相对跪坐的两人。
“举得不累么?”一阵沉默之后,他伸出手来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放到了一旁。
烛幽的脸从却扇之后露出,清冷的五官组合却意外地适合这样明艳的浓妆,为她平添了一种妩媚风情,她缓缓抬眸望向他,纤长的睫毛上洒的金粉在烛火之下一闪一闪,眼神里似有若无的躲闪在红烛红妆的映衬之下显出了“教郎恣意怜”的可怜和羞怯。
嬴政知道她不甚热切,可抑制不住地望着她笑:“璨璨今日真好看。”
烛幽眨眨眼,安静地回望,其实他也很好看,这一身用于婚仪的黑衣格外精致,纹路也同她这一身相呼应和互补,完美地诠释着所谓“夫妻一体”。因为心情放松愉悦,他平日里紧绷着的线条都变得十分柔软,这会儿的眼神也盛满了柔情——可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望着她的啊……她像是被这样的笑容烫到了,不多时便移开去,他起身行至她的面前,朝她伸出双手:“来。”
她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那片温热与她的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借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上的步摇毫无章法地乱甩几下,险些被甩出去。
“怎么了?”
“……腿麻了。”不仅麻了,还软。她饿了一天,虽然已经什么都不想吃了,但身体还是在表示抗议。
嬴政闷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你可真是。”
去寝殿的路上,他自然还听到了她肚子的咕咕叫,又笑了她一通,烛幽闭上眼不想理会。到地方之后,他传了些软糯甜香的奶制品上桌,同时医工也到了。烛幽默默地戳奶皮,不明白这时候叫医工来是为什么,嬴政好像也没有得空去叫啊?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解释,直到医工诊完脉被赵高送出去时,她才捕捉到了他们压低了声音的对话:“当真没有什么异常?”
“夫人身体没有大碍。”
“没有喜脉?”
“这……老夫确实没有诊出来。”
烛幽莫名地看向好整以暇的嬴政,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桌子:“不是不想吃?现在又吃个不停?”
她并没有接过他的话头,反而道:“我记得先前我便告诉了君上,我没有办法怀孕。”
“嗯。”嬴政且待她说。
“所以君上不用担心我怀孕了。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