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听闻烛幽醒来的消息,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他怕惊扰了她,特意没有让人通传,甚至还放轻了脚步。进了内室绕过屏风,果真看到了半倚在枕头上的她,步光正在喂她吃东西,她闭着眼睛,脑壳一点一点的,一看便是强撑着才没有睡过去。他走上前去,接过了步光手中的碗,舀起鸡汤送到她的嘴边,她眼也不睁,还反应了一会儿才张开嘴,慢慢地喝光,乖巧到令他心疼。
“璨璨。”他轻声叫她。
烛幽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愣了一下才回应:“君上?”
“还喝吗?”嬴政问她。她摇头,他便放下碗,替她擦干净嘴,扶着她躺下,“撑不住便不要撑,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烛幽伸出手去勾住他的手指,然后整只手都被他包裹住,格外地让人安心。她望着他,轻声道:“我梦见君上了。”
“梦见孤怎么了?”
“梦见君上很难过。”
他顿了顿:“……那不是梦。”他确实很难过,难过又暴躁,又不得不压抑住这些情绪,煎熬得他只能埋头在杂乱的事务中以作逃避。
“所以我想看看君上,告诉君上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要难过。”
“嗯。”他点点头。
“我还梦到君上带我去放风筝。”
嬴政低声笑:“璨璨错过今年春天了,想放风筝得等到明年。不过到时候不仅可以放风筝,还能春猎,去年你不是说想去吗?”
“嗯,明年也可以,后年也没关系。”
“等你好了,能起身了,孤便带你去。”他掖了掖她的被子。
烛幽点头,抬起手去抚上他的脸,他配合地弯下腰蹭了蹭她的额头:“君上以后不要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了,我不喜欢那样的表情,那不适合你。”
他无奈一笑:“那你以后也不要吓孤,你总是这样……孤是真的怕了,璨璨,孤看到你那样……”
烛幽坚定地打断他的话:“我从不对君上说谎,我曾答应过,就算是去了地狱,也会从那里爬回来站在君上的面前。”
“好,孤记住了。”他的眼圈微微发红,扣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睡吧。”
得到许可的身体终于绷断了最后一根弦,烛幽瞬间沉入了睡眠中。嬴政多坐了一阵,将她的手捂热了才放回被子里,又查问了她的情况,之后才回转章台宫。
此后的每一天,嬴政都会抽哺食之后的时间来看她。烛幽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在章台宫,而是在兴乐宫——嬴政把一整个宫殿都给她了。其实他一直都属意让她住在兴乐宫,这儿离章台宫最近,借着这次修整,他还往里堆了不少好东西,本打算等鸿台修好了再让她搬进来,谁料到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养病,那章台宫便不符合条件了。按焰灵姬的话说,嬴政可真是财大气粗,这样极尽巧思、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就给烛幽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住——说实话烛幽并不理解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烛幽也问过嬴政,给她单独一座宫室真的好吗?嬴政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说:“璨璨还不知道自己有爵位了吧?”
“嗯?”
“此次满朝大赏,你自然也有一份。”
“但这不符合军功爵制。”
“这是孤悄悄给你的,没有食邑,没有封地,但是有相应的待遇,还有封号。”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摹出一个“沅”字,“取自‘沅有芷兮澧有兰’。你日后总归会是湘夫人,沅湘都是楚地之水,也算是同源了。”
烛幽将这个讲给焰灵姬,她想了一下,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没有食邑,没有封地,有相应的待遇,还有封号……这不就是后妃的待遇么?而且他费尽心思为你选了‘沅’字,它可有一半是‘元’啊,皇帝陛下这是将你当成了元夫人……我本以为当初新郑几人里我是混得最好的那个,现在看来,好像是你?不过别人给你的终究不如自己挣来的实在,君王的宠爱终归靠不住。”
烛幽平静地望着她:“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焰灵姬挑挑眉:“原来竟有与我志同道合者?”
烛幽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那你不还是混得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总比被赶去共地的好,你知不知道,齐王建可是被生生饿死在那边了。”
“你能和他们比吗?”
焰灵姬嗔道:“我堂堂百越女王怎么不能比了?而且我救了你,救了你家陛下的心肝宝贝,换了我的子民平安,不比他们强了百倍?”
烛幽自动忽略无关紧要的内容:“嗯,百倍哪里够,至少千倍。”赵佗还在接着往南打,咸阳发出的迁徙令也已经发往了各地,不久的将来,女人们将去和征战的将士们婚配,失去土地的人们也将去开垦广袤的南方,到那时焰灵姬恐怕就只剩下个女王的虚名了。
她自然是听出烛幽语气里的那点敷衍,瞪了她一眼:“你阴阳怪气的毛病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