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白烟,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须臾,清脆的碎裂声划过耳畔,岁穗瞥见长昀回撤时苍白的脸色,衣袖中的五指缓缓收紧,短暂的速战速决的机会并没有成功杀死乌鄙,后面只会愈加艰难。
实力悬殊太过明显,而因心疾发作,长昀原本凌厉的进攻受到了肉眼可见的压制。
已是真魔的乌鄙根本不屑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术法,劈出的每一刀,砸出的每一拳,都充斥着嗜血的狠意,不管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都让他浑身亢奋不已,流露出一种被杀戮点燃的疯狂。
染血的刀锋再一次划过颈项,长昀半蹲着撑在地面,弯曲的脊背因连续不断的对战微微颤动着,从嘴角溢出的鲜血坠落地面,又被他抬手缓缓抹去。
半垂的眼眸幽暗,长昀勉强动了动脖子,扫过安然无恙的岁穗时,视线却模糊了一瞬。
仿佛有铺天盖地的魔气正不受控制地涌进他的身体,血脉中的灵力则被刺激得更加急切地拉扯起他的心脏。
难以忍受的痛意似要绞碎他的灵魂。
而沉积在血脉深处的气息却正在沸腾,宛如汹涌热浪翻滚叫嚣,试图侵吞他的理智,无声催促着他使用这份危险的力量。
长昀很少使用魔力,即便使用,也是小心翼翼地踩着安全线。
魔力很强大,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控制,也无法预见跨过安全线后,会发生什么。
他觉得自己会死。
长昀眨了眨眼,前额冒出的冷汗被夜风拂去,渗进肌肤的凉意让他清醒过来。
不知道神君能不能再为他抚平魔气了。
长昀心中这么想着,下意识地抬手抵挡乌鄙冲他斜斩来的一刀,还好,灵力卸下了大部分攻击,否则这条手臂应当已经断了。
他余光瞥见自己血淋淋的小臂,连翻卷的皮肉中都是游走的黑气。
而他能使用的灵力也越来越少了,那些灵力都在争先恐后地挤压着他的心脏。
这不是什么好的迹象。
长昀来不及思考,密集的攻击已朝他扑来,乌鄙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像是疯魔了一般,一边打一边阴森地冷笑。
突然,他的气息消失了。
长昀眼皮一跳,他猛然抬眸,看见被乌鄙抵在山石上的人影时,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很不可思议。
乌鄙朝自己冲过来时,岁穗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竟是:长昀不会再被打了。
她背后是湿冷的石壁,乌鄙那把血红的砍刀抵在她肩头,却因为长昀设下的护体灵罩,无法伤害到她。
岁穗于是微仰着头,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妖异红瞳,里面满是疯狂的杀意,和轻慢恶劣的玩味。
“凡人。”
乌鄙语调阴沉,脸上的刀疤沾染血痕后更显狰狞,他状似随意地压了压手掌,不远处正在蓄力的长昀便被一股劲力狠狠地惯到了地上。
乌鄙又扭头看向那个浑身浴血的古怪男人,“半堕魔的仙族。”
岁穗攥着自己的指尖,嗓音发冷:“还有一个。”
“哦?”乌鄙回过头,刻意拉长的字眼显得十分傲慢,打量的目光却点在夜空某处,“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臭虫?”
被乌鄙视线精准锁定的素辉冷哼一声,谨慎地退远了些。
“你甘心被人设计?”
乌鄙竟比想象的还要心思深沉,岁穗低声询问的同时,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我改主意了。”
被仙族设计,乌鄙原本是无所谓的,他完全可以把这三人一起杀了,先杀那个臭虫,再杀这个女人。
但他突然又不想了。
抵在肩头的刀尖缓慢而恐怖地转动起来,像是要钻开护体灵罩,岁穗没有在意,只好奇地看着面前心情不定的乌鄙。
他狭长的眉眼戾气深重,倏而别有深意地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去,
“你们两个之间,可以活一个。”
乌鄙偏了偏头,饶有兴趣地扫过被他压制在地上的男人,又回过头,似真切地询问:“我杀了他?”
岁穗心跳得很慢,冰冷的指尖摁着同样冰冷的山壁,清澈的双眸倒映一张阴险的面孔,半晌,轻飘飘地答了句:“行。”
长昀抬头去看那道雪白的人影,却没来由地想到那夜在三辅司,她教给自己辨别人心的法子。
“殿下其实是个骗子。”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