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祭月(1 / 4)

墨杜萨星。

昏暗偏僻的小巷里,一个年轻的女人倒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里。她的衣衫破碎勉强遮蔽身体,暴露出来的肌肤密密麻麻布满伤痕,细碎的伤口边缘血肉翻卷,脖颈上一道竖长的划痕还在滴着血。

滴答、滴答。

墨一般浓稠的天空飘落几片雪花,轻盈冷艳,纷纷扬扬。这个偏远星系的混乱城市迎来了第一场雪。

同样在这个寂静的雪夜,酝酿数十年的创世计划正式启动,无数亡灵终在今夜获得安息。

雪花缓缓覆盖女人的身体,悄悄夺走她残存的生机,明日天明小巷里也许会多出一具尸体。只可惜,死在这样偏僻的一角,怕是许久被人发现、收殓尸体。

突然,女人的指尖动了动。

池潇拨开脸上的垃圾和积雪艰难地爬起,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困难,她的身子不断晃动,好似下一刻就要砸向地面。

忽地她向前扑去,双膝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喉间因剧痛发出隐忍的闷声,喉咙干涩连带着喘气声都是嘶哑的。一只胳膊颤抖着支撑起上半身,池潇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墙边,蜷缩在墙根,露天里抱紧的身躯也存不足温暖,她浑身颤栗在没有星星的凌晨。

“啧,真狼狈。”

小巷入口,冷峻的男声裹挟着寒风传来,声音在池潇的耳边忽远忽近,她飘散的意识渐渐回笼。

男人走进倚靠着墙壁的女人,单膝跪地缩减两人的高度差距,戴着黑色皮制手套的大掌捏住女人的下巴,逼迫着她张开双唇,另一只手从后腰取出蓝绿色的玻璃药剂,拇指挑飞上面的软塞,全部灌入女人口中。

池潇费力地吞咽下药水,“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牵动伤口再次裂开,但又奇迹般的快速愈合。

“我来的很及时嘛,死不了了。”男人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深邃,像一汪凄神寒骨的深潭。

“大小姐,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见证混乱降临吧。”男人咧嘴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一只藏身陋巷的恶鬼。

池潇抬头:“青弋,送我回戈德兰星。”

饮下药剂后,池潇的机体得到快速恢复,虽然仍然虚弱,但比起之前苟延馋喘的模样无疑好上许多。

看到来人是青弋,池潇那颗因亲手击杀师长埋葬生死挚友而惶惑不安的心踏实了许多。青弋这个家伙虽然对她总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但不至于伤害她,至少在她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是这样。

池潇咬牙暗自发誓:她这条命既然苟活下来了,那些亡者的仇就必须有她这条命去报,连带着十年前亏欠她弟弟的。

“都这副鬼模样了,还能做梦,大小姐心态真好。”青弋讥讽道,用脚尖踢了踢她青紫的腿,“还没清醒吗?”

池潇不语,固执地盯着青弋。

半晌,她出声道:“黑色很适合你。”

她没有正面回应青弋,明晃晃的闪避。

暗哑的声音里,透着大难不死的余幸和无力。

一身黑色过膝风衣,衬得青弋高大挺拔,手上的黑色皮手套反着微光,平添一丝冷酷。池潇很真诚,死里逃生见到青弋,冷漠的黑色在她眼里也蒙上了暖色调。

青弋并不领情,顿了顿,语气平静地叙述着:“请神行动不是秘密,五大家族从来就无法置身事外,早在二十多年前一切就注定发生,你不答应,不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啊,死的人够多了。

她的双生弟弟萧珏安,褚家上任家主褚梵音姐姐,时家小叔时滟秋,奈比勒学院的千湖老师……

池潇收敛所有情绪,两臂环抱弯起的双腿,将头紧贴在合并的膝盖上,苦涩的声音里挟着与先前冷静淡然截然不同的局促不安,“千灯老师她……苏璇陈烨她们还好吧?艾德里安、卡斯帕呢……活着吗?”

“你问我?你们主动袭击的请神的实验室,动静那么大,整个埃洛尼亚星都封锁了。信号隔断,我们在塞西利亚星系(埃洛尼亚星属该星系)的所有据点暗装全部失联了。我还想问问你这个萧家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回应他的只有不远处垃圾堆里老鼠爬动的声响。

池潇沉默。

青弋继续道:“刚传来的消息,只知道萧家、池家、巫家、奈比勒学院,还有你那两个未婚夫正在满世界找你,现在整个星系被搅得天翻地覆,就差掘地三尺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池潇笼罩在夜色深处,模糊了表情,她的脆弱却几近实质化,像一只退潮后搁浅在岸边的鱼,绝望地呼吸从空气中摄取稀薄的氧气。

“我尝过你的血,还有……”

青弋弯腰,从池潇凌乱的头发中精准地挑出一根细软的发丝。他松开指尖,断发飘落,在半空中突然自燃,青莹莹的森蓝色火焰在渐渐泛白的夜里一闪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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