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许多,若是抛开立场,他觉得他或许能和四月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并不是别人所说的那种贪慕荣华富贵的人,也并不像初时认识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大概是因为远离了京城中的人与事,她看上去畅快了许多,行事较从前而言,添了几分洒脱。像是从笼里放出的雀鸟,重获了所谓自由,虽然初时拘谨自束,但终究掩盖不了本性里的恣意,不经意间便要从细枝末节中流露出来。
“你的脸皮倒是厚得很。”他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从摆放的盘中随手捻起了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
她斜睨着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毫不迟疑的动作,心想,比起脸皮,到底谁的厚些。
“就这么小气,我可是帮你在雁城安置了个好宅子。吃你这么点东西,还要和我计较。”他像是看懂了四月表情里的意思,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残留的糕点碎末,边说道。
“颜公子自便。”
颜易看着她闷不做声不想理他的样子,生出了难得的趣味。
恰巧白兰重新端了药过来,他从白兰手里头截了那汤药,摆到了她眼前晃悠。
还是温热的药,热气在冰凉的空气中化作茫茫的白气,他隔着那缕缕白雾看她,一双狭长的凤眼含着不怀好意的笑,他向来直白,连此刻的坏心思也透露得明明白白地叫她一眼能看见。
见是他端了那苦药汤,她便只作没看到,假装看着书。
“莫不是还要我亲自喂你?”他见四月这副样子,挑了挑眉,秀丽的脸庞显出几分男子的英气与锐意,“其实也不是不行……”他正要摆出畅谈的架势。
她未待他将话说完,像是不耐他的纠缠磨人,飞快地从他手里夺过了碗,闷着头便往嘴里头灌。
颜易见她被苦得不自觉眯起来的眼睛,和大口吞咽时鼓起的腮帮。
更孩子气了。他想。
若非找人查过她,颜易也不会知道她竟比他大了好些岁数。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总叫人误以为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不是因为有意地装作天真烂漫的年轻,而是举止中无意表露的习惯使然。
“白兰。”她喝完后急促地唤道。
白兰心领神会,默不作声地走上前递给她蜜饯。
颜易在一旁看着她渐渐舒缓下来的神情,懒懒散散的令人发笑,“你怎么怕苦怕成这样?”
“从前也不是这样怕苦的”她辩解着说道,“许是药喝多了,便越来越怕了。”
大概是尝到了甜味,叫她心情好了些,她复又慢悠悠躺在竹椅里,脚尖轻点着地面,然后略抬高,随着椅子轻晃着。
四月似乎是又犯了困,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阳光将浓密的睫毛边缘染上点点光晕,眼睑缓缓垂落,宛如振翅的蝶倏尔停歇。
他的手指藏于袖中,指尖不自觉摩挲了两下。
***
这个季节,越往北走越是寒冷,随便哈一口气都冒着白雾。
不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混合着许多人的脚步声,是一支军队。
凛冽寒风将高扬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靠近北地,越发的荒芜了起来,狂乱的风卷挟着黄沙刮在脸上,那种刺痛即便是习惯了恶劣环境的老兵也难免觉得有些不太好受。
领头的将军身姿挺拔,穿着银白盔甲,在赤红的阳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叫人不敢小视。他的面上沉着,没有让难耐的气候影响分毫。
“还有多远?”男人偏过头,露出俊朗的轮廓。
平日里温和的神情尽数消失不见,显出了难得的冷峻模样,这正是萧时景。
“两百里可达连威城。”一旁的副将模样的人答道。
男子颔首,随后不再言语,只朝着前方无边的荒漠遥遥望去,仿佛是在看那目不可及的遥远的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