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吗?”房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在下,君侯令暂缓出兵,不知何故?”
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关羽走出来看向他,“季常,可否劳烦你一件事?”
“君侯但讲,良刀山火海,但凭驱使。”马良愣了片刻,神色惶恐地抱拳。
“季常勿惊,”关羽伸手按下他的双手,目光和缓,“我想设宴,宴请荆州谋官士大夫,季常可愿为我去请?”
宴席定在第二日夜间。
糜芳自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直惴惴不安,夜里竟然失眠彻夜未睡。
前些日子,关羽出征在即,命他和傅士仁督运粮草,但因道路不畅,他又饮酒误事,拖延了时日。关羽大怒,几欲杀他,但还在左右劝住了,罚了他们几十军棍,遣他守江陵,遣傅士仁守公安城。
但即使如此,关羽还给他们留了句话,“还当治之”。
回来再收拾他们。
糜芳一直提心吊胆,虽然他是刘皇叔的内弟,但关羽并不会买这个账,否则也不会提起青龙刀差点砍了他脑袋。
而现在,关羽令大军不发,竟然还邀他们去府上赴宴!
夜幕低垂,糜芳下了马车,在侯府外遇到了同来赴宴的傅士仁。他立刻同病相怜地看着对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拉住他的手到一旁僻静处。
“君义,眼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傅士仁同样面露难色,“子方,我也发愁忧惧!先前我等贻误军机,君侯不悦,这番宴请何其蹊跷,想必是鸿门宴呐……”
糜芳绝望地叹息,双腿直发软,背靠住墙才站稳了。
“两位大人,何故在此逗留?”这时候有询问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道清癯消瘦的身影缓缓朝他们走来,是军前都督赵累。
两人眼前一亮,一左一右,拉住赵累的两臂。
因为赵累和他们一样,前不久进言,却引得关羽不忿,他甚至厉声与关羽对峙,几乎要被左右推下去砍了。
又是同病相怜,只要他们抱起团来,或许有一线生机,毕竟法不责众!
“阚穗你难道还未有所察觉吗?君侯一向善待士卒而嫌恶士大夫,此番邀我等前来,必是一场鸿门宴,我等今夜或许身首异处!”糜芳忧心忡忡地说,“阚穗,你可有良策脱险!”
赵累闻言,看看他们两人现在的形容,竟然扬声大笑起来。
待止笑后,赵累挣开他们的手,对糜芳说:“子方,汝妹曾嫁于皇叔,汝妹虽死,皇叔待汝仍如内弟,何惧之有?”
“这……”糜芳难为情地说,“皇叔远在西川,君侯恩威难测,恐不念旧情。”
赵累坦然自若地拍拍他的肩膀,“那也无妨,死则死耳,大丈夫岂畏死乎?”
说完转过身,大步迈进了侯府。
糜芳谨小慎微地在席间落座,即使堂中众人喧哗,他依然可以听见自己扑扑的心跳声。
他有点坐不住,四处张望,刀斧手可能就藏在这些屏风后面。到时候只等关羽摔杯为号,刀斧手马上就会冲出来把他砍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后背发凉。
早知道称病不来了,如果关羽还要问责,他直接乘舟西上,逃回成都,皇叔和兄长定能保他。
堂中宾客突然肃静了,糜芳屏住呼吸抬头看去,关羽着一袭便袍快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立即起身向他揖礼:“君侯!”
关羽回礼:“诸位请坐。”
他坐到了主位上,他身后立的人是周仓,黑面长须,持关刀。
糜芳一瞥到那明晃晃的刀就打哆嗦。
这时,议曹从事王甫问:“不知君侯今日宴请我等何故?”
关羽头微埋下来一些,叹了口气,“唉,这话关某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晌,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突然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糜芳面前。
糜芳见状,心跳到了嗓子眼,立时站起来,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他在心中默喊:“吾命休矣。”
关羽眼神诚挚地看向他,端起酒碗,双手恭敬,“子方,前日是我待你严苛,出言不逊,关某在此向你赔罪了。”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糜芳眼中惊惧,大脑严重缺氧,笔挺地往后一到,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