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都得单独面对。
月上树梢,清风明月是良夜。
柳清鸢却没有心情欣赏,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她捕捉到的关于原身的记忆就越模糊,迟早有一天,她的记忆会将对方的记忆全部覆盖,她会真真正正地成为“柳清鸢”,而随着事件的完成,她又不会再是她。
一入夜,人就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柳清鸢深吸一口气,轻叩书房的门,隔着明瓦,能见着里面摇晃的光。
“进来吧。”柳丞相的声音自带威严,但他知道是柳清鸢,便多了一份柔情。
柳清鸢推门而入,随后顺手带上了门。
她尽量低着头,不去和柳丞相对视,怕眼神暴露太多,恭敬地称了声:“爹。”
“鸢儿啊,”对方点点头,同她寒暄,“最近身体如何?”
“好多了,并无大碍。”柳清鸢捡着不会出错的答案回着。
柳丞相对她来说的身份实际上就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要她怎么拿对方当亲人呢?要有父女间的亲密,那也是她演出来的。
即使低着头,柳清鸢依旧感受得到柳丞相打量自己的目光,忽而他抚掌大笑:“多日不见,鸢儿对爹怎么生分了不少?”
柳清鸢猛地抬头,解释道:“没有,只是小女近日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提不起精神。”
她说得是实话。
柳清鸢来这里之后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可是时常梦见落水后的场景?”柳丞相担忧。
“爹爹莫要操心,还是国事要紧。落水后我的身体已然比之前更好,不过是好不容易能出门,再加上春天本就是万物生机勃勃的季节,不知是不是影响了我,”柳清鸢说得诚恳,方才低下头时早调整好了心情,面色如常,“到时让春桃去找大夫开几副安神汤喝喝就好。”
她说到这份上,柳丞相不好再反驳,他寻思柳清鸢的话是有道理,于是点点头,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
继而话题一转:“听闻近日你和世子走得更近了?”
柳清鸢见柳丞相面露喜色,不由得觉得不妙,定是要说些婚嫁的事,她欲言又止,决定见机行事。
“爹不是要阻止你们,虽然有人说聿儿爱沾花惹草,可鸢儿你知道的,他没有人们口中说的不堪,他自有分寸,你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聿儿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中,我们两家亦是世交,这是良缘。”
柳丞相称呼顾年聿亲昵,口中有赞叹之意。
柳清鸢定不能用她惯用的思维来反驳对方,即便他们是“父女”,这里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父亲,”她正色道,“您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身有顽疾,怕拖累年聿哥哥,鸢儿还是想陪在您身边,尽尽孝。”
柳丞相见女儿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喜悦之色,不禁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今时不同往日,不知不觉地,鸢儿的依赖已经不像以往那么多了,像是变了一个人,自己却找不到破绽,她说话还是如此地周到。
“好,”柳丞相拉过柳清鸢的手,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真情流露,“好孩子,你有这份心,爹就满足了。”
柳清鸢感受过的亲情本来就不多,但她在影视剧里和书中看过,于是应景地挤下了两滴泪。
柳丞相一见,更加心疼了。
他拉着柳清鸢的手让她坐下,絮絮叨叨地诉说了好一番心声,最后叮嘱让柳清鸢别累着,注意休息,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
“爹,你这会得闲了好好休息,鸢儿先回房了。等明日再说。”柳清鸢是恨不得立马就走的,可她做事得做全套,又拉回柳丞相的手,轻握了两下。
出了书房,望着白玉般的月,她方觉可爱。
境由心生便是如此吧。
柳清鸢放慢了脚步,仔细感受此刻的悠闲,袖子里放着的长木板提醒着她今夜的梦会是个不平静的梦。
她绕路去了趟园子,池子里的锦鲤没睡,趁着月色澄澈尽情吸收着光华,它似锦似缎的鳞片闪着光,相得益彰。
《水注经》曾有记载:仙人琴高,乘鲤归仙。
又作“神鱼”供奉。
池为水,鱼为火,水火既济阴阳和谐之象,是为吉卦。
深院中养着这一尾锦鲤,柳清鸢想或许是助力了自己几次的逢凶化吉。
她将手伸至池边,鱼慢悠悠地游过来,亲吻她的手,似乎是在给予她祥瑞,要助她升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