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青瓷已成,免不了一番觥筹交错的盛大宴饮。
郁家就像是久逢甘露的沙漠旅人,而这青瓷就像是那甘霖让他们欣喜若狂。到底财大气粗,在利州大摆流水宴三天三夜。
天上星光闪闪,地上烛光绰绰。
歌舞喧嚣,推杯换盏。
人人皆是兴高采烈,唯有沈菱歌心中总是不快,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应付着。
终于得了空,她溜到了无人的后院,院中有座假山,而拾级而上,却坐落着一个小亭子。
沈菱歌登上假山,坐在那庭中,再观前院灯火,心中畅然了些许。
暖春的夜晚终于没有那般寒意,从她穿书的第一天起就是寒冬,而也是短短几个月,她在这书中已比现实生活中惊心动魄千百倍了。
从那时研制青瓷的意气风发,不过几月,已有历经沧桑之感。
她还没缓过神来,又听见脚步窸窣,“谁?”
“除了你夫君,还能有谁?”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虽是从假山下传来,却也让人心里暖暖的。
眼前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周围环境,而向自己走来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也是一片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刚想清净会,你怎就来了?”沈菱歌这语气中透露着丝丝无奈和娇嗔之味。
这话落到耳边,更让男子勾唇一笑,“为夫猜你有心事,这才悄悄离席。但是,郁家烧制出青瓷,从大局上来说,终归是件好事。我们还是要庆祝一下。”
说着,这才看见他手中竟拎了一个食盒。
“果然还是夫君懂我。”她微微一笑,牵起余时安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两人一同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些沈菱歌平时爱吃的小菜,以及一壶酒。
酒菜佳肴更刚摆定,余时安顺手拿起酒壶,结果被沈菱歌一把按住,“夫君是忘了自己手臂受伤了吗?”
“不碍事的,不过是皮外伤罢了。”说着他正欲带着酒壶一同收回手臂,谁成想,沈菱歌并没有松手,而是笑嘻嘻地将酒壶抱在了自己怀中,“你那份就由我来帮你喝吧。”
不待余时安同意,她已然仰首,咕咚咕咚将壶中酒咽下肚。
一旁的余时安见状,仅是片刻诧异后,忍俊不禁地伸出右手,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慢点喝,又不会跟你抢。”
兴许是喝得太猛,腹中热气立马涌了上来,喉间的火辣似将心中烦闷驱散。
她连同着酒壶放下手臂,倚在余时安的怀中,微喘吁吁,“余时安……”
“嗯?”余时安垂下眸子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瞧她绯红的俏脸,微勾嘴角,抬起手指,顺着她柔软的发丝轻抚。
这样简单的动作,落到有些醉意的沈菱歌眼里,却仿若有无数根羽毛轻搔过心房一般,带着酥麻的痒意。
可她嘴上说道:“兄弟之间,到底是感情深厚。前日里发生的事,像梦一样。”
她这么一说,余时安明白了她所指何事。那日在郁府前厅所见安浅惨状,以及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好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让他们永远无法再聚合。
而眼下,只是牺牲了安浅的孩子,这兄弟俩便和好如初,当真是令人唏嘘。
“沈老板何时会为了人家的儿女情长,自扰不已了?”
闻言,沈菱歌有些许不悦,按住还在她发间的手,坐起身子看着他,“难道在你心里,我便是个铁石心肠的怪物?”
她说起这话,心里面却想起了出发来利州之前,沈傲在她面前的歇斯底里,辛雨在她面前的哭哭啼啼。
那时她只觉看着心烦意乱,无法共情。而眼下被余时安点破,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怎就同情起了安浅?
这本该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和人,她又怎会因此而烦闷,跑来这假山亭中。
面对她的责问,余时安没做答复,只是浅笑着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她脸上浅浅的愠怒一点点消散,渐渐转为了淡然,最后变成了迷惘,“你说的对,我怎会因此而感伤呢?”
说着,抬起酒壶,又咽下两口。
余时安夺下酒壶,抬手拭去她唇边的酒滴,低沉的嗓音中透露出浓浓地宠溺与欣喜,“原先我不知你待我有几分真心。现下我也算相信了,不一定有十足十,但八九分定是少不了了。”
她怔忪片刻,眼神迷蒙,似醉非醉,“若是有一天,你如郁涵予一般,哪怕我是有十分真心,我也会将它足足剜去,一丝不留。”
这话说得血腥,但余时安不怒反笑。只因他知晓,以沈菱歌性格,能说出这话来,定是被他猜中。
他轻叹口气,这个家伙,总是在情到浓时,说出这般煞风景的话来。
清风拂面,他用手指将她吹乱在耳边的鬓发绾了上去,指尖轻轻在她眉宇间打着圈,柔声而又坚定地说道,“定不负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