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姜活泛地说道:“要不你先给我80两,20两记账,以后给?”
以孟令云的性子,要是手头能凑出百两银子,早咬咬牙打发她滚了。
孟令云一声不吭地起身,到里间去翻找了好一阵子,扔了个钱袋子给她:“你数数。”
南渡来到建康后她爹娘没再给过她零用银子,这几乎是她全部的私房钱了,心疼的低声啜泣起来。
孟令姜掂了掂:“数好了,余下的二十两,你写个欠条给我吧。”钱的事情怎么能含糊呢。
孟令云臭着脸,手抖了几次才拿稳笔,哭着写了张欠条给她。
孟令姜拿到欠条没走,她说道:“你既然铁了心想嫁给齐王殿下,就不该今日跑出去偶遇,这般刻意你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孟令云浑身一凛,她白日贸然去“偶遇”韦承显的确蠢,面上还要嘴硬:“我才不是刻意‘遇见’殿下的。”
孟令姜长睫压下来,伸手勾起她下巴捏住:“你不适合点额妆,下次记得换成醉颜妆。”
听劝吧小美人儿,不吃亏的。
孟氏八娘容貌皎好,平心静气地说也是做得齐王妃的。
孟令云甩开她的手:“要你管。”
孟令姜看着她道:“我既然已与大司马府无缘,自然指望你当上齐王妃,你却这么沉不住气,来日入了宫又如何能受得住长门春老,空守晨夕的王府后宅日子?”
长门春老,空守晨夕。
“你凭什么咒我?”孟令云被她这一句话刺激得几乎发疯,登时嚎啕大哭:“孟令姜你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孟令姜端起杯冷茶在手中晃了晃,放在唇边沾了沾:“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盼你嫁给齐王殿下,盼你得夫君爱重,更盼你能庇护孟府的,八娘。”
那一瞬她只是在想:要是孟令云能当上齐王妃,和韦家绑在一起,对孟家或许是好事。至少韦家那棵树比孟家的大。
因而她愿意不计较荷包的事成全孟令云。
不过仅此一次,没有下次。大度是很稀缺的东西,哪能次次都有。
孟令云冷嗤一声。
上巳节之前柳府没有如期前来孟家下聘,还送了那个丑荷包让孟家没脸,孟令姜的婚事没戏了。那几日,孟令云心中满当当的快意,以为自己有望当上齐王妃了。
谁知道今日“偶遇”,韦承显竟冷淡到不愿意瞧她一眼,她心里没了底儿,慌作一团。
而后好一阵子,两人谁都没有出声。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庭院里几株海棠盛放,鲜嫩的花瓣在流转的月色里泛着点点银光,一缕清幽的香气袭来,冲散了房里此刻过分的静谧。
“扯平了。”孟令姜转身出去。
月移花影,照在庭院的台阶上,一片皎洁。
“女郎,咱们真要看着八娘如愿嫁给齐王殿下吗?”云华看着孟令姜拿回来的银子泛酸地问道。
区区80两银子和柳玄那么一个金灿灿放光芒的贵婿比起来,渺小的她想放声大哭,太亏了。
凭什么孟令云坏了她主子与柳玄的婚事,女郎却要玉成她的好事,没这个道理。
孟令姜沉思着没吭声,换个人,她必然有仇报十分,暗地里兴风作浪搅混水一番让他们散伙。可那是孟令云,是与她一损俱损的孟府八娘,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对方完犊子了对她好处不多。
今年开春以来,北地不少大门阀遣族中子弟来江左走动,可以想见,不久后,很多大士族会迁来建康,如今的孟氏子弟中拔尖的少,又没有众多的家臣追随,本就四处漏风,要是她们姊妹再掐起来,一个踩下去一个,更叫人轻贱了。
“她要是真有本事嫁给齐王殿下,”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高兴的。”
为孟家出个齐王妃高兴。
……
她踩着落花一路回到自己房里,松了髻,端坐几前,看着落日穿过火烧云将一抹红霞洒在冰裂纹的窗棂上,清点了手头能拿得出来的银子。
约摸有150多两。
“明日咱们一早出城,”孟令姜说道:“去城外的田间地头看看。”
“女郎真要买田地?”云华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奴婢听说耕种很难的。”
孟令姜想着兄长给她带回来的糖人,说道:“我想要田地,想种植小麦……我想吃麦芽糖,想吃开花馒头,想吃鸡汤挂面……”
想坐拥良田万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