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伶浑身颤了下,涣散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落在阿如身上时,微微勾了下唇角。
三人中,最淡定的反而是知了。
她仗着前世的记忆,多少也猜到这宫中最该忌惮谁。
知了眼观鼻、鼻观心,才不管其余两人的神情各异,以及殊途同归的想法。
顾伶绕过苏秦,自上而下的看着阿如:“这事便到此为止。”
“娘娘!”苏秦皱眉,想要改变她的决定,“娘娘,她可是同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顾伶看过去,眼神中布满无奈。
她弯了弯嘴角低声道:“你我都知,她不过是为人利用。”
多的话不必说,因为苏秦明白,仅凭手头的那些个证据,是决计指不到那位身上。
苏秦张张嘴,说不出的话都沦为一声重重的唉。
“苏侍卫,妾修书一封,劳烦您送她离开。”
苏秦有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抱手应道:“是,卑职遵命。”
等结局落定,阿如才彻底回过魂,踉踉跄跄重新跪好。
她忙不迭的道:“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谢娘娘饶贱婢一命。”
知了听着一声接一声的求饶,内心划过一丝波澜。
上一世,她被杖责,顾美人下命,苏秦行刑。
那次她几乎去掉半条命,可见大明宫里没有心软的人。
知了皱眉,再看向顾美人的目光中带着细微的探究,还有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怀疑。
只片刻,她便移开目光。
或许面对亲近多年的侍女,顾美人总归还是心软许多。
阿如被苏秦带走,这事算是尘埃落定。
知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很平静,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
阿如不过是这一生里遇到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坎,往后的路还远着呢,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深坑等着她。
知了出神的望着无垠的天际。
今日晴朗,万里无云。
良久,她收回视线,可这天到底是要变了。
几日后,兴庆宫。
明德帝如往常一样在兴庆殿陪符太后用晚膳。
晚膳过半,符太后突然开口:“陛下还记得顾美人吗?”
明德帝诧异一瞬,不明白母后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人,却还是回道:“记得,是扬州顾家送来的。”
“正是。”符太后颔首,话锋一转提道,“顾家这些年在扬州为陛下筹谋不少。”
明德帝笑而不语。
顾氏获罪,顾家这些年胆战心惊生怕被牵连,自然也就愈发恪尽职守,国库中约莫有三分之一都源自扬州顾家。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符太后抬抬手示意可以将晚膳撤走了。
不多时,安夏便命人新送上糕点与茶。
明德帝打眼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
他心知母后这是有话要说,也没点破,顺手接过茶具沏茶。
符太后没着急开口,目光落在他轻车熟路的动作上,渐渐走神。
“今年新上供的龙井,母后试试,可和你口味?”
符太后回神,收回的视线落到明德帝递过来的茶盏上。
她接过茶,抿了口,笑道:“吾儿亲手泡的茶,当然最和心意。”
明德帝笑笑,低头继续摆弄茶具。
符太后放下茶盏,开门见山说道:“顾美人为陛下诞下了个皇子,是你的皇长子。”
明德帝眼神微滞,愣了愣神。
待他反应过来,只说了两个字“是吗?”
明德帝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喜悦。
符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吾已经差人查过,这事千真万确。这些年好好在长信殿养着呢。”
明德帝兴致乏乏地点点头,低头饮茶,片刻后才道:“竟然瞒了这许多年。”
“当年顾美人恃宠而骄被陛下锁入长信殿,那孩子胆子小,自知被陛下厌弃,也就不敢把孩子一事告知陛下。”符太后语气怜悯,陈述前情。
明德帝摩挲着茶盏边缘,没接话。
符太后观察着他,见他心不在焉,斟酌片刻,便接着说道:“大皇子前些时日染了痘症。”
明德帝眉眼微不可查地蹙了下。
“顾美人这才不得不求到哀家这里。”符太后叹了口气,“好在这孩子如今得了医治好了大半。”
明德帝终于给出反应: “既是无事便好。”
符太后小口喝茶,而后长出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提议道:“吾就想啊,兴庆宫太冷清,吾想将这孩子接到身边抚育,也想感受感受民间怡儿弄孙的快乐。”
明德帝抬眼望向符太后,心里想的却是屈皇贵妃,想她若是知道此事,心里一定是极其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