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继续说:“求娘娘宽恕奴婢。奴婢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只想好好活着,活到出宫就好。”
顾伶闻言,心里有所触动。
知了求的‘出宫就好’,亦是她求了多年,恐怕余生都不会实现的妄想。
大明宫是枷锁,已经困了她十余年,还得再困她余生。
顾伶长长舒出一口气,悠悠道:“我不怪你,事关生死,我能理解。”
知了深深地弯下腰,额头贴在地面,道了声:“谢娘娘恩典。”
说完便直起身子。
知了看向阿如,眼中充满悲悯,或许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明明只要阿如一心看护周长生,待他成为皇帝,她这辈子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可她偏偏选错了路。
然而,知了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若不是重生过一次,谁又能真的压的准宝?
从前,顾美人信赖阿如,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知了心里有委屈,却百口莫辩。
现在完全不是了,顾美人对阿如的信赖早已动摇。
知了收回思绪,平静的陈述她推断的事实。
“你一早就盘算着让我代你去照顾公主,一定是笃定我们活不了。”知了说,“若是奴婢和主子都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你自以为聪明,却算不过老天。我得过痘症,而‘公主’命硬的很。”
知了深吸一口气,吐出结论,“死无对证的话,你既能向幕后之人交差,也不必伤了这么些年和顾美人的主仆情分。”
知了的声音随着真相的揭露一点点变得生硬。
一句句质问如山一样,压得阿如不由弓起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匐在地上。
“你狡辩,你诬陷我!”阿如仍在坚持,求生的欲望令她起身想要扑倒知了。
紧接着一声闷哼。
苏秦已经一脚将人踹倒在地,他接着补充道:“还想狡辩什么?‘公主’的衣物素来只有你和娘娘沾手,要怪就该怪你自己太过自信,当我们都是瞎子,都是傻子。”
知了冷眼俯视躺在地上呻、吟的女人,女人嘴角已经浸出血。
苏秦出身武将世家,这一脚当真是踹的不轻。
这一幕令她想起从前的自己,但那时可比现在这一脚疼的多。
知了收起毫无意义的回忆。
“照看公主素来只有娘娘和你,我不过是最卑微的洒扫婢,决计接触不到‘公主’的衣物,至于你猜测的我碰过‘公主’的衣物,更是无稽之谈。”
阿如颓然伏在地上,嘴唇蠕动,声音轻的犹如空气一般。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知了叹出一口气,死到临头,求生就是本能。
“娘娘,这贱婢如何处置?”苏秦冷硬发问。
顾伶眼神闪过一瞬的恍惚,待到开口,嗓音中藏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哽咽。
“阿如,你也到了该出宫的年纪,我会修书一封请爹爹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咱们多年的主仆情谊。”
听到这番安排,阿如愣住,眼中挤出泪珠。
她起初只是轻笑,而后声音越发的大起来,几乎癫狂。
苏秦条件反射,几个大步就将顾美人、知了护在身后,伸手就要拔出腰间佩剑,却被顾美人一把按住。
“苏侍卫,不要。”她缓缓摇头。
阿如疯癫完了,凄楚地抬眼看向三人,而后垂眸。
“单凭奴婢怎么可能成事?这宫中处处勾连,今日是奴婢,明日还会有阿猫阿狗,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刀。”
她的嗓音嘶哑苍凉,话音落地,偏殿内陷入一阵寂静,几人被勾起殊途同归的心思。
苏秦家中出事,不得不轮班休息,而周长生恰在此时染上痘症。
若不是他处理事情够快,及时回来,恐怕大皇子这次生死不定。
那染了痘症的衣物绝对不可能是冷宫之人能拿到的。
这只能是里应外合,阿如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苏秦在心中仔细盘算,越想越觉得后怕,目光不由看向坐首的顾美人。
顾伶神情严肃,她当即便猜到幕后之人会是谁。
除了蓬莱殿那位,再无旁人。
当年王皇后有孕,却被屈双燕害得小产,最后王皇后以‘无后’为由被废。
和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一人的男人,若是碰到相似的事情,她顾伶便是下一个王皇后,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更甚至,她的结局都不如王皇后。
王皇后出自长安大族王家,被废后幽居东都,一切从旧,明德帝给了她最尊贵的体面。
而她呢?好听些是出身江南商贾大族顾氏。不好听的么,不过是顾氏最偏最不受宠最没势力的一支。
于是唯一撞破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