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钿匣(1 / 2)

春天的日头渐长,柔和的阳光透过海棠纹的窗子筛进来,施晏微站着忙碌大半个时辰,不免腿脚发酸,便往长椅上坐了,与喜儿善儿闲话起来。

膳房里除却喜儿善儿与施晏微年纪相仿,旁的人皆是上了年纪的,素日里不大能说到一处去,加之不如年轻人精神好,忙完活计后都往后院歇息去了。

彼时膳房里独有她们三人,倒正是闲聊的好时候。

善儿今年是双十的年纪,比喜儿大上四岁,且又是往二门里被打发来膳房的,自然比喜儿知晓的事多。

起先三人还在聊着外面人家的事,后来不知怎的倒把话题扯到宋珩身上去了。

“家主在及冠前原是定过亲的......”善儿不过低低说了一句,施晏微便出言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语。

倒不是施晏微不爱听八卦,只不过是莫名有些怵宋珩,着实对他提不起半分好奇心来;何况高门大户里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私下里议论主子的私密事乃是大忌。

“快别说了,听着怪心惊的。有道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倘若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叫人听了去,你的皮还要不要了?”

善儿闻听此言,心神荡了一荡,待回过神来,手心已惊出一层细细的汗来,忙捂了嘴,旋即疑神疑鬼地往窗外瞅了一眼,忽见一道匀称的人影走过,唬得她身子微微发颤,脊背生寒。

施晏微也瞧见有人过来,见那道身形颇有几分眼熟,遂偏头看了善儿一眼,继而舒展眉头面色平静地起身迎至门外,来人正是翠竹居的归云。

归云一袭宝蓝色的团花纹高腰襦裙,发上的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她屈膝行礼的动作微微晃动着,衬得她光彩照人。

“杨娘子,家主、大娘、三郎等都在太夫人屋里吃茶,唤你过去一趟呢。”

归云一番话提了这样多的人,施晏微心中疑惑是谁这会子唤她过去,却又不好多问,只好点头应下,略交代善儿两句话后,跟着归云往膳房外走。

二人走小道进了园子,一路穿花度柳,来至翠竹居。

一时进了屋,施晏微先见过薛夫人,又欠身朝宋珩等人行叉手礼。

除薛夫人和宋珩外,宋清音等人皆起身朝她回礼。

宋清音一双清亮的眸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而后不动声色地拿眼角余光瞥宋珩一眼,起先还纳罕着的心境登时豁然开朗,恍然间觉出味来,似是明白了他请这位杨娘子过来的用意。

遂含笑上前去牵施晏微玉笋般白嫩的素手,嘴里赞道:“这便是杨娘子罢,当真生得极好。倒叫我想起李太白的一句诗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壁说,一壁拉了施晏微往自己身边坐下,嘴里问道:“不知杨娘子唤作何名,可有小字?”

施晏微还是头一回在此间遇到如她这般八面玲珑自来熟的人,反有些无所适从,心中惴惴地往她身边坐了,平声回答:“唤作楚音二字,并无小字。”

“却是哪个音字?”

施晏微顿了顿,“乃是音律的音字。”

宋清音面上笑容愈深,仔细端详着她,“你我二人名字里皆有个音字,如今又在这里遇着,可不是有缘么。亏得你心思玲珑,竟能想到将末茶融入糕点之中,吃着香甜又不腻人,当真叫人喜欢得紧。”

这话倒叫施晏微不知该如何接才好了,点头莞尔一笑以示礼貌。

疏雨捧来高足茶碗与她吃茶,施晏微伸手接过,低声同人道了谢,无声垂首,徐徐去饮碗中茶水。

薛夫人见她这般拘谨,倒是像极了初进宋府时的样子,当下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大娘和团奴都爱吃你做的双皮乳酪和末茶山药红豆糕,杨娘子若无不便之处,可否写个方子出来?待日后她们家去了,也好叫府上的家厨照着方子做与她们吃。”

原是为着这事,倒也难怪宋清音会待她这般亲切热络自来熟了。

“并无不便之处,大娘既喜欢吃,我回去将方子写出来叫人送过来也就是了。”

宋清音按下她的手,断不肯让她就此走了,因笑道:“还回去做什么,就在这里写岂不省事?瑞圣,去取笔墨纸砚来。”

屏风后的瑞圣哎了一声,自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待将墨研好,施晏微提笔落字。

施晏微来此间尚不足半年,若非上大学时选过书法选修课,扎扎实实地练了好些时候,光靠这段时间恶补怕也是难以写好的。

不甚锋利的笔触落在宣纸上,写出的颜体字算不得好,不过勉强能够入眼罢了。

宋清音纳罕施晏微写的竟不是适合女郎的簪花小篆,转而去看圈椅上不发一言的宋珩,见他似乎并不在意杨楚音的字写得不怎么好的这件事,眼底反而隐隐透着股淡淡的喜意,心中越发明白了什么。

待施晏微写完方子,已是两刻钟过去,宋清音笑盈盈地接过方子,嘴里不住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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