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容清樾似吵非吵的弄了一回儿,在公主府里,他与容清樾本应该抬头不见低头见。结果他们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容清樾亲自找他,他们偶遇的可能性低到整月里只有一次。
容清樾很忙。
清晨曦光未到,他听到院外侍从进出的声音。
卯时未到她已起身,这些人要为她准备洗漱起居,还有早膳。据茗生的观察,容清樾起身后会去书房习字或看书一个时辰,辰时用膳,辰时四刻准时出府不知去了哪里,直到傍晚申时才回。
虽不是天天如此,但七日里有四日皆是如此。
李绪在公主府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比在南启皇宫都要好许多,容清樾给他安排了三五侍女侍奉他的起居,每月的俸禄堪比驸马,手头宽裕,还无人在背后嘲笑他的身世与身疾。
今日阴雨天寒,茗生看着侍从进进出出为主子添置取暖的东西。
六月初的天,再冷他都受得住,可主子今晨只吹了一息冷风便咳嗽不止。
“主子,晋昭公主对您也是上了心,看这补品,流水一样不嫌多。”茗生推着车轱辘到桌前,拿过一看品质不凡的人参放在鼻尖闻了闻,“实在不行,咱们主仆两个找殿下认个错”
“嗯。”
李绪双眼蒙上那日容清樾给他的青纱,比之青布闷厚感清爽许多。他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袖口衣角用银线绣了飞鸟纹,纯白长裤贴着腿,修饰得又瘦又长,乌黑的发用宝蓝色发带束起,手中捧着袖珍手炉。
衣裳是前两日孔氏着了她跟前的迷香送来的,手炉则是孔氏亲自送来,只说是宋太医来为他请脉后,说他畏寒要日常暖着。
她真心实意照顾他的生活,让他住在公主府里,有自己的小院,无人打扰。
他此前不就想要这样的生活么?为什么此时会有良心不安的感觉?
因为她救自己,却从未提及要他回报什么,是这样吗?
明明,明明,她对自己无所求,只为还一个诺言,他的言辞那般刺人,确实有恩将仇报意味。
***
容清樾踏着午时最热的阳光从云城东边隐于山中的练兵场回来,没有直接回府,转道去了花铃街街尾的饰品铺子——金玉阁。
金玉阁打造饰品的手艺比之皇家工匠只好不差,金玉阁的规矩,私人需要的每一件饰品都要提前三月下定,付一半定金,三月后取货。步骤繁琐麻烦,但耐不住云都的富庶人家喜爱他家款式,偶有直接售出的饰品也是刚放货台就被定下。
她从练兵场出来未换女装,着青黑色骑装,模样清隽。
店里小厮看呆一瞬,因没见过皇家认不出,直告诉她今日没货了,让她改日再来。
她伸手递出货票,小厮看清落款,连忙道歉,跑到后面找掌柜去了。
“公主殿下的首饰向来不缺,便是需要,让金玉阁送去就可,怎还亲自跑一趟?”
容清樾侧目,女子着一身绛紫轻纱,手中是小厮刚刚拿出来的店里最新出的首饰。也不怪小厮赶人,金玉阁饰品造的慢,今日就三款,还全都这女子定下。
“谢大人现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不也需要亲自来拿?”容清樾静静等着,随意回道,“我也不是自持高贵之人,有些事可以亲力亲为,便亲自做。”
掌柜得了消息,手里端着匣子出来,恭敬的递上交给容清樾身边的菡萏:“我家这小厮不曾见过殿下真颜,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担待。”
“小事无妨。”容清樾摆摆手,伸手从怀中拿出准备着的图纸,谢无呦趁掌柜打开时看了一眼,她也不觉有被冒犯,朝掌柜的说:“贝掌柜,九月前赶制好,钱不是问题。”
贝掌柜忙说好,即刻让先前的小厮拿着图纸去找工匠。
“公主真是脱了战甲就开始到处滥情了。我记得离殿下在朝明大殿要质子做面首还没过去多久吧?定做发冠,是又看上了哪家少年郎?”
容清樾停住脚步,回头望她:“谢大人的话是越来越多了,想必是忘了前些年因多言挨的那顿板子。”
贝掌柜眼瞅着谢大人面色变得铁青,心知谢大人谢无呦与晋昭公主向来不对付。
公主为将,谢大人每每上朝总要弹劾公主为女子不能更好带领军队,应召回或是减少赤火军的军饷。前些年陛下被吵得烦,寻由头赏了一顿板子,谢大人乖乖收了嘴,直到近些年才渐渐开始认同晋昭公主的领兵才能。
但她与殿下不合之言早传得云都皆知。
今日在他店里要真吵得不可开交,他可有的罪受了,这头谢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正四品京官,那头公主殿下是金枝玉桂,哪头都不好得罪。
容清樾看出掌柜为难,不再与谢无呦说话,转而与掌柜道了谢,带着拿了匣子的菡萏除了金玉阁的门,上车前,容清樾回头对谢无呦说:“谢大人,你穿紫色显黑,下次换别的颜色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