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热水的雾气弥漫着整个浴室,沐浴露的玫瑰香气萦绕着茵陈的周身。水汽氤氲,那想起,随着冲击的水流而变得愈发浓郁。
被搁在洗手台的手机循环播放着不知名的纯音乐,钢琴声从手机里静静地流淌而来,内敛,而又悲伤。
水声夹杂着悲悯的琴声,茵陈心底里突然生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空荡感。一种握不住的虚无,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就会消失。
茵陈小声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苏木的身影。水流从她泛红的指尖掠过,温热的触觉让她想起了苏木有力的臂膀,还有,自然而然联想到的,他手臂上的划痕。
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茵陈只知道苏木的伤口出了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茵陈还是觉得给他的伤口消下毒,自己才能放心。
茵陈想着关上了水龙头,说一不二的性格让她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翻找着房间里很久没有用过的急救箱。
楼下,饭桌上的气氛依旧凝重。夜幕降临,暑气终于褪去,蝉声依旧喧嚣,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但空气中莫名多了一层苦涩的味道。
苏木默不作声地坐着,琥珀色的眸子微敛着,看着桌上食物的残渣,又似乎在透过桌上的那层玻璃在看着什么。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你长大了,我们也不瞒着你,你有你的想法,也有你的选择,”爸爸拍了拍苏木的肩膀,“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们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爸爸说完便起身,扶起了一旁有些怅然若失的爷爷,两个人搀扶着往楼上走去。
“爷爷,爸爸,”苏木缓缓地站起了身说道。楼梯上的两人听到了苏木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一前一后地回过了头。
苏木抬头看向楼梯上的两个背影,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坚毅:“你们放心。”苏木的声音还带着青春期变声的沙哑,只是这次,多了一丝稳重,和让人莫名信服的不容置疑。
苏木说完便低下了头,手上继续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他转身走向了厨房,留下了楼梯上依旧一脸错愕的两人。
爷爷和爸爸看着苏木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从严肃错愕,逐渐变得欣慰了起来。
只希望苏木真的能够想通,倘若能放下,那便最好,即便不能,也希望他能平安喜乐。
客厅空无一人,只有厨房里传出的阵阵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听久了,莫名有种催眠的感觉。
苏木麻木地清洗着水盆里的碗筷,哗啦的水声听得他出神,耳边,像是有一台重复播放的录音机,在重复播放着爸爸刚刚说的话。
那个自打他有印象起就从未露过面的爸爸,和他印象中对自己和母亲赶尽杀绝的舅舅。还有那个从来没有生活过的家,和那个受尽折磨的家。
原本被尘封的记忆逐渐鲜活了起来,过去记忆里生活的碎片,就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逐渐拼合,逐渐清晰。
很多从前他没想过的,或者是他想不通的,听不懂的,关于自己,关于妈妈的事,突然就像是一阴一阳的磁铁,牢牢地吸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而他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妈妈不希望他卷入这场风波,他又何曾想卷入这场风波,可是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还历历在目,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也都还记忆犹新,他又怎么能真的释然。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爷爷和爸爸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做了那么多的牺牲,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安稳。还有茵陈,不能因为自己而破坏了现在的这一切。
他想他会选择一个好的时机回馈那些,但绝不是现在。至少,至少要等他有足够的力量,变得足够的强大,等他可以有能力,可以保护他所想保护的一切。
苏木想着,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然后,一捧又一捧,直到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了阵阵的刺痛感。
苏木扫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关掉了水龙头,仰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又转过身,打开了橱柜,拿出了一口锅和一块面饼。
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只留下饭桌上昏黄的顶灯,昏黄的灯光反射进了厨房里,和厨房的冷光灯混合在了一起,让厨房原本清冷的灯光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一冷一暖的光落到了苏木的身上,暖洋洋和冷冰冰,水到渠成般的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番茄,洗净,切片;接水,烧开,放入面饼,闷煮,放盐;最后再打入一个鸡蛋,苏木的动作娴熟得就像是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事实上,他确实已经做过了很多遍。
小麦的味道混合着番茄和鸡蛋的香气,莫名地给人一种温馨的家的味道。
楼上,茵陈翻箱倒柜的,终于在衣柜顶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急救箱。想来是刚放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