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倚在照壁旁的大树下装作歇脚的样子,他一直盯着那卖依兰香的货摊。昨日他们已授意那商铺老板,只要有人来买这款妆油,就马上在摊前挂起花串。可到现在摊前人来人往也没见老板挂花串,看来并没有人买依兰香。
到得午后,人越来越多。王孙贵胄仕人商贾,市井百工农夫蚕妇;有怀抱婴儿的夫妇,有扶着老母的孝子,更多的是杭城的青年男女,他们衣着光鲜、妆容明媚,都来求观音菩萨赐个好姻缘。
见到人潮如此汹涌,铁手不禁暗暗叫苦。看来想要在这里识破血山茶是不太可能了,也只得期望那恶贼会被抹了依兰香的陆梦芸所吸引,然后晚间潜去青楼作案落入埋伏。铁手心里很矛盾,他既盼着那贼人上钩,却又担心若真的潜去行凶,这厮武功高强,那小师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遭遇危险的可能。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姑娘们的花车来了!大家快看啊!”不知谁吼了一声,人们都拥到道路两旁嬉笑着往山路下争相观望。原来是杭州城各大青楼瓦舍的姑娘们坐着花车来进香了。
青楼女子最是祈祷好姻缘,总盼着能遇着良人替自己赎身从良。而老鸨们更是期待能碰上金客为美人一掷千金,让这些她花了好多心血养成的“女儿们”为自己狠赚一笔。而每逢香市,天竺山上的人几乎是倾城而至,达官贵人巨富商贾也会来踏青进香,因此城中各大青楼的妈妈们把这视为一个展示自家姑娘容貌、扩展生意的好时机。她们通常会挑选自家当红的美貌姑娘,尤其是院中花魁,打扮得花枝招展,坐了花车前来进香。而人们,尤其是平时无力进青楼消费的普通平民也对这不出钱还能看诸多美人的机会抱着浓厚的乐趣。
陆梦芸坐在悦雅楼的花车里略感不适。车帘外夹道全是看热闹的人群,在那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她出身书香门第,免不了对青楼女子有些低看,虽说如今是假扮,可遇着这副情景终觉得有点难堪与羞涩。同车还坐着有几个悦雅楼的当红姑娘,她们没见过陆梦芸,对突然来了个明艳娇丽、浑身异香的姐妹很有戒心。特别是胡妈妈还关照,到时让芸姑娘最后一个下车,那明摆着就是坐了花魁的位子,心里都颇有些妒忌,一路上这几人都不与她说话,故意冷落她。好在那小丫头阿园倒是挺善良的,一直陪着陆梦芸与她轻声细说沿途的地理景物。
待悦雅楼的花车停在山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人们都知道这些姑娘是城中高级官妓,平常休说普通人见不着,就算有钱人重金相邀,有时还得看姑娘的心情。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一睹芳容。
花车上的姑娘们鱼贯而下,陆梦芸走在最后一个。她见这么多人就想把披风穿上,阿园忙说,“姐姐,现下不能穿。今日你可是我们院中的花魁,这是要替悦雅楼挣面子的时候,须得打扮得最漂亮才是。否则妈妈会责怪的。”
陆梦芸倒是不怕胡妈妈责怪,但被她一提却想起了自家的任务,“是啊,须得漂亮些才能引着那贼人上钩呢。”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由阿园扶着下了花车。
只见她眼帘低垂,满脸羞涩,双颊微微泛红,真是色若桃花,貌比芙蓉;身姿绰约,曼妙玲珑,举步带起幽香阵阵。
人群中有人吹口哨,还有人笑着喊道:“悦雅楼的花魁来了,大家快看哦。”
铁手和杨立也挤在围观的人群中,见陆梦芸下车起了一阵轰动。杨立还未见过陆梦芸女装打扮,他毕竟年轻,这一眼也看得惊艳,直到铁手拉拉他衣袖才回过神来。
两人装着看花魁,实则密切注意着周遭可有人出现异样举止。可这四围里百人千眼的,男人们全是目光热烈似火,女人们则大多羡慕嫉妒,却也没发现哪个反应异常。
大海捞针实属艰难,铁手很是无奈,看小师妹已进了山门,赶紧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他只听走在他前面有两个士绅打扮得中年男子在那边嬉笑交谈。
“陈兄,今日这悦雅楼的花魁姑娘可真真是明艳不可方物,清丽可涤尘世!不过面生得很。你见过吗?可知她芳名如何称呼?”
“我也没见过。新来的吧。确实,脸蛋漂亮身材也好,一下车就香风阵阵,啧啧…太惹人了。”
“是啊!……不行,一会儿我就得问胡妈妈去,今晚就要翻她的花牌,再贵也要喝上她的酒。”
“哈哈,看你这猴急样。”
铁手听得心中来气,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他稍稍靠近那男人,手拢在袖中,暗暗起指运气,隔空轻点了他后腰中枢穴。
“哎哟哎哟,我这腰…怎么突然不能动了,啊…快帮忙扶着我些。哎哟……这咋回事啊!”
“来来…扶着扶着…刘兄啊,我看你还是少想着花魁姑娘,多保重身体要紧啊!哈哈……”
铁手嘴角上扬暗自偷笑,绕过他们跟上陆梦芸进了圆通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