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赵公子带着十来个家丁仆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荷妹的小院。
呼啦一声,折扇展开,赵公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一,二,三,四,五,很好,竟然一个不少。”
他将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缓缓坐在了凉爽的石凳上。
“时间已到,不知道你们要呈现给我的是怎样一份,前所未有,无冰无牛乳,口味绝伦的冰酥酪啊!”赵公子侧着身子,故作优雅地摇晃着折扇,微风将他额前那两缕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吹拂到耳后,他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正准备优雅地将头转过去。
这可是他刻意苦练了多年了的姿势,可以显示出他高贵典雅,风流倜傥,不同于俗的英姿,足以让眼前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子惊掉下巴。
可他的头正转到一半,砰的一声,一坨巨大的红花棉被从天而降,重重落在了他面前的石桌上,将他精心打扮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经此一吓,赵公子风度尽失,花容失色。
他啪得将折扇一收,站起身来,用折扇往棉被一指,怒道:“干什么呢!这是什么招数?你们不会想告诉我,爷爷要的那东西就是这坨棉被吧!”
南八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正是!你……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赵公子一脸错愕地绕着花棉被转了几圈,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时,立即感到气血上涌,愤怒至极。
“敢耍我?”
忽然,赵公子从袖子里抽出荷妹的身契,他指着棉被,又指着众人,怒道,“我看这身契你们是不想要了啊!”他朝身后一挥手,说道,“别跟他们废话了,把那个女的给我带走!”
十几个仆人立刻走上前来,目标明确,直朝荷妹而去。
“且慢!”张巡叫道,“赵公子怎么如此着急?您都没试过呢,怎么知道不合您的胃口?”
“怎么试啊?这棉被怎么吃?这是哪门子的冰酥酪啊!”赵公子气得直跺脚,折扇直指张巡的面门,“你吃一个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身后的众仆从也忍不出哄笑起来。
“不是棉被,”许远走上前,呼啦一下将花棉被拉开,露出一个木桶。他毕恭毕敬地朝木桶一指,说道,“赵公子,您请看。”
“嚯!给爷爷变戏法呢?”赵公子怒极反笑,“这是什么呀?大变木桶啊?许公子,别以为你爹是朝廷里的大官人,你就能随便糊弄我!你们书院的齐夫子,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做人要诚实!”
赵公子受了刺激,变得口若悬河,完全停不下来,“指鹿为马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们了,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指木桶为冰酪!欺人太甚啊!”
一声清脆的响声,朝颜揭开了木桶的盖子,一股凉气从木桶中钻了出来,很快消失在炎热的空气中。
“过来。”朝颜淡淡地说道。
“过来?我……”赵公子正准备继续发火,可他刚一扭头,就和朝颜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撞个正着。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赵公子被这罕见的瞳色吓了一跳,虽说钱塘的外邦人多不胜数,千奇百怪的眼睛颜色也见过不少,可这少年不一样,他的眼睛仿佛带着魔力,像是微蓝色的海底洞穴,能将靠近它们的所有东西都吸进其中,不可抗拒。
甚至,能吸走人的魂魄。
蓝波流转,双目轻眨,朝颜再次开口道:“过来。”
声音肃穆,引导着人不自觉地上前走去,等赵公子反应过来时,他的人已经到了石桌旁边,乖乖地坐了下来,木桶中冒出的幽幽凉气唤回了他的理智。
“这是……什么啊……”明明是盛夏,他的背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吃了一惊,在心里说道:这是妖怪吧,不对!一定是幻术!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再不敢抬头与那个拥有蓝色眼眸的少年对视。
“快点啊!你们想让我看什么啊!”
一只洁白纤细的手没入木桶之中,几声清脆的响动之后,荷妹将一个白瓷碗盏从木桶中缓缓地托了出来,碗壁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请看!”张巡一挥手,白瓷碗轻轻落在了赵公子的面前。
昨晚的白色浑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晶莹剔透的液体,说是液体并不准确,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所有人从未见过的固体。
昨夜漂浮在碗上的气泡也不见了,绵密的气泡都被凝结在碗中,仿佛被施了法一般凝固了,不再是永远漂浮在水面上,风一吹就消失无踪的水泡。
而那片荷花,此刻正端正地悬浮在碗的中心,仿佛有人用法术,将少女脸上的酡红取下,永久地封存在了这一盏梦幻的瓷碗中。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奇,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南八的嘴大大的张开,惊讶程度和赵公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他没想到,张巡竟然真的做到了——他让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