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泽川来了兴致,非要逗她一逗,“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叫多了就不稀罕了,李寒露矜持地撇撇嘴,“不叫。”
“宝贝。”
李寒露差点被这称呼击垮,咬牙保持气节,“不叫不叫不叫!”嚷过又自觉过分,小声嘟囔,“等我回去。”
“好。”
“下周二早上我从这边出发。中午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吃饭。”
“下周二上午我在艺术馆。要不你直接过来,我们去楼下餐厅。”
李寒露答应下来,转头就算起时间。按照原本计划,李寒露大概卡着中午12点到家,可若是与尹泽川同去艺术馆,总要留下点时间梳妆打扮。尹泽川太招人了,尤其是在艺术馆的时候,昂贵西装搭配复古手杖,袖扣都要与手杖上的宝石相得益彰。精致到极限就是一种招摇,李寒露可不能把片场这一身穿到高档餐厅去。
狗血短剧顺利杀青,转眼已至回程日期。李寒露在路上时给尹泽川发微信探听口风,确认他一早就到了艺术馆,于是从容杀回家里,在多年积存下来的礼服长裙中反复挑选。毕竟只是午餐,穿太夸张也不好,李寒露仔细斟酌,最后决定放弃长裙,选择设计精练的米白短裙配长筒靴。将尹泽川送的花丝手镯缠到皓白腕上,李寒露又拿出珠宝盒子,选了一对闪亮耀眼的红宝石耳钉,用以搭配花丝手镯。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午餐时间到达星空艺术馆。李寒露没给尹泽川打电话,刷了永久门票入内,本想乍然出现在展厅给尹泽川惊喜,哪想却正正撞见尹泽川走下旋转楼梯。
尹泽川亦看见李寒露,对视之间惊讶地略一扬眉,将她的细致着装尽收眼底,眼中粉饰不严地流出一丝近乎迷恋的欣赏。这眼神太过罕见,不复惯常的淡然与克制,几乎要让李寒露以为是错觉,又或是自己判断错误。可李寒露也没心思琢磨太多,满心只想不矜持地扔开手包蹦到尹泽川身上,让尹泽川抱着她转上两圈,搁在电视剧里就得是对视十几秒的慢镜头——但今天的造型不允许,那样太不端庄。
尹泽川含笑走来,将手臂伸给李寒露挽着,“回过家了?”
“嗯。”
“特意回去换衣服?”
李寒露故意前后扭扭肩,又嘻嘻笑着凑过去问,“好看吗?”
“好看。”尹泽川宠溺地刮她鼻子,“但你这样折腾太辛苦了。横店开回上海可不近。”
“还不都怪你每次来艺术馆都盛装出席,我这是为了配你。”李寒露憋屈地一捋发梢,“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该去给头发做个护理。”
尹泽川带李寒露向餐厅走去,“你怎样都好看。”
“真的?”
“真的。”
虽然都是口水话,但这话李寒露听着就开心。尹泽川预留了餐厅中景致最好的包间,窗外假山环静水,屋内修竹掩门扉,两人落座,各自点餐,侍者悄然离开之后,尹泽川道:“露露,我想和你谈谈。”
语调貌似随意,却又让李寒露隐隐觉得颇为郑重。李寒露倏忽心里打怵,但想想又觉得他俩之间似乎并没什么需要严肃谈论的话题——除非尹泽川提分手。可即使两人分手尹泽川也不会死,这样一想好像这最糟糕的可能性也不是很糟糕。
李寒露问,“什么?”
尹泽川深深呼吸,起身给李寒露倒酒,“我们之间一直有个结没有打开。”
刚才侍者在旁,李寒露说她不要酒,侍者就没给她倒。醇厚红酒落入杯中,像一块质地浓稠的果冻,李寒露盯了片刻,忽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背景音乐轻柔舒缓,两人之间沉默难耐。这一刻李寒露忽然意识到,那件事情不仅她没过去,尹泽川也没过去。她的演技是薛定谔的演技,在这一刻盒子打开,捉襟见肘的演技再难承受观察者的注目洗礼。
尹泽川淡道:“慢点喝。”手指搭上醒酒器,停顿两秒,又收了回来。
李寒露不知道尹泽川即将如何开启话题,可方法无非两种:其一,让她解释;其二,自我解释。可就在李寒露已经将可能方法的招架方式都以决策树的形式在脑内推进到对话尽头之后,尹泽川拿起酒杯,轻抿一口红酒,浓长睫毛低垂,仿佛正在专注打量精细的手编桌布,“你在美国时的那个男朋友,他对你好吗?”
李寒露愕然抬头,却未在半空截获尹泽川的目光。许久,寡淡回答,“不好。”
果然如李寒露所料,秦凯从来都没有和她站在一边,大概在与秦凯共进晚餐的半小时之后,秦凯就已经将她的故事出卖于他人。
“因为什么分开的?”
心底仿佛有什么猜测呼之欲出,但偏偏又难以触及。李寒露从未想过尹泽川会问出这样的话,大脑锈蚀得厉害,想不出隐晦的回答、迂回的回答、避免问题的回答、一语双关的回答。
所以最后也只剩下最简单的残忍回答。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