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罗常在闹过一番后,孙宁馨好几日称病没有去安华殿祈福,欣贵嫔也不是好多事的人,甚至看她在熹贵妃那里得三分青眼,还特意派人过来问过。
不过也都是些息事宁人的套话,孙宁馨本就没放在心上,一一答谢过。
只是因为口中常常称病,时间久了难免会讨人嫌,说重点被治个怠慢皇恩之罪也不为过,孙宁馨也不打算就这么一直歇下去。
如今,孟氏与罗常在打得火热,众人都瞧在眼里,而自己虽有意如上一世般惺惺作态,诱她入瓮,可因着中间排兵布阵到底失了先机。
可没想到,现如今的孟氏竟是有了熊掌与鱼皆得之心。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如此,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让她如愿的。
孙宁馨眉目一凛,回眸间,心思已走过百转,只招招手将卉儿唤道近前,耳语一阵。
卉儿顿时露出了悟的神色,只微微一颔首便转身退了出去。
当夜,晚膳过后,孙宁馨便带着穗儿依例去往安华殿祈福,等她到时宫中女眷已然到了大半,只是没想到罗常在却仍在她其后。
约莫是多日未曾露面的缘故,罗常在进门瞥见她时,还愣住了一下,随后眉目一拧,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晦气”。
孙宁馨心中不置可否,早前,穗儿便已有意无意的闲话般将”熹贵妃有意将嫔位以下的妃子送去守陵“的消息散布开。
传入她的耳中,罗氏心里自然不满,但又因开罪不起熹贵妃,只好将一腔恨意,一股脑倾倒在她这个”青眼之人“身上。
如她这般的人,家世地位在后宫中并算不得高,不过是欺上不足,欺下有余,在一群又酸又硬的大石头中,挑出个软柿子,便要借机狠狠捏上一把,出口恶气!
不想,却已是大难临头,为他人做一番嫁衣。
如此欺软怕硬而又胸无城府之人,在后宫之中既不多见又并不可怜。
孙宁馨只心中暗暗嗤笑一声,面上却害怕似的朝后瑟缩了一下,一副畏惧而避其锋芒的样子。
不久,众妃到齐,安华殿大师被十八位身穿棕色僧衣的僧弥,自殿中高大威严的金像后簇拥而出,待走至大殿正中时,领身后僧徒躬身向一众妃嫔合掌行礼,颔首垂目祝祷道:“阿弥陀佛”。
一时间,僧人齐颂的”阿弥陀佛“清音祝祷声,便响彻在整个空旷的大殿上空。
众妃依制还之一礼,低头中,孙宁馨余光瞥见有身着一身藏青色朝服红色顶戴的官员,在两个太监的跟随下,自殿外疾步而入走至殿下,躬身先朝欣贵嫔行之一礼,甫又与大师合掌见礼,正色道:“钦天监昨日夜光天象,发觉北方玄武七宿中天节(虚宿)星光大作,并哭星、泣星,辉光掩余星之势,其象不吉!”
“天节有肃杀之意,如今皇上仍在病中,唯恐冲撞,还请于御花园西侧,名中带水之人避讳。”
既然是有关龙体安康的大事,自然是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欣贵嫔微微思索了以下,蹙眉上前迟疑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新晋宫嫔大多都在御花园西侧宫殿,而名中带水之人却是没有的。”
闻言,钦天监来使也是微微有些错愕。
众人妃嫔面面相觑,皆生疑惑,低声交谈间,突然有妃子出声道:“娘娘记得没错,只是长平宫罗家妹妹却是进宫后才赐的‘晴柔’二字。”
霎时间,众人不觉把目光都落在了孟氏身边的罗常在身上,周遭鸦雀无声。
罗常在原先单名一个淼字,蒙皇上恩宠时,因其小意绵绵,天真浪漫,便由皇上亲取了“树阴照水爱晴柔”中的晴柔二字为名,以示皇宠。
故罗晴柔虽出身不高,但也因此在众小主中,多得些脸面。
若不是有重生这一遭,照从前,孙宁馨也是不想与她多起事端的。
众人的目光如芒在背,罗淼却丝毫不为所动,只起身从人群中步出,背脊挺直的如同一棵傲立在风霜中的青松,仿佛承载了一冬的寒意。
她几步稳稳地行到欣贵嫔前,行礼道:“娘娘,嫔妾原先闺名确实单名一个淼字,所居长平宫也在御花园之西。”
随后,不待众人反应,她盈盈拜下,将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朗声道:“皇上龙体系天下黎民之大事,若舍晴柔一人,而能保全皇上龙体安康,嫔妾原此生固步长平宫,永世不出!”
几句话端的是舍己为主的大义,不仅出乎座下等着看好戏的众妃嫔意料,连欣贵嫔也感到有些错愕,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向刁蛮不通情理的罗氏口中。
但欣贵嫔到底还是宫中长居的老人,只一瞬便回过神儿来,她原本还以为须得对罗氏好一番相劝。
没想到她如今却这般识趣,更是省了一大堆麻烦事。
待罗氏行礼退下后,钦天监来使也紧接其后得跟着告辞,只是祈福仪式却照常举行着,谁也没有因为这一场插曲而显露出异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