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巍峨,庭院深深。杨妗手拿着一把扫帚清理着东宫偏远一处的落叶,秋意渐浓,风起云涌,连带着落叶也变得肆意狂舞,不一会儿就累得杨妗满头大汗。
“杨妗,荣嬷嬷说再过一刻你要是再打扫不干净,别说是午饭了,连晚饭都要没了。”春杏抿着嘴看着越扫落叶越多的宫街,“荣嬷嬷平日里最好说话,你究竟是怎么惹上了她?”
“秋天里扫落叶的活儿人人避之不及,偏你往枪口上撞。”春杏瞧杨妗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连带着牙后跟也有些痒,却还是不忍心见杨妗穿着一身薄衣蹙眉苦恼,劈手将扫帚夺了过来,边数落边利索的替杨妗扫着地。
杨妗被春杏数落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干巴巴回了句:“许是哪里不小心踩了嬷嬷忌讳。”
她虽然面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头清楚,哪里是自己踩了荣嬷嬷忌讳,分明是她的存在就是荣嬷嬷的忌讳。
“你呀你,和我们这些因为家贫被卖进宫里的丫鬟不一样,我第一眼瞧见你就知道你以前是住的富贵窝,可如今咱都是做丫鬟的,若再守着之前做主子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规矩,那就是天大的不幸了。”春杏叹了口气,脸上挂着几分落寞,许是宫里时常勾心斗角的缘故,春杏像是闷及了般絮絮叨叨,“宫里头素来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儿,你不支起来,有的是踩你脊骨的人,到时候别说是站着,怕是爬也爬不起来。”
杨妗一时嗫嚅,喃喃不敢言,红肿的手指无意识的互相纠缠着,指尖用力到发白。
“还是我来吧,嬷嬷毕竟是罚我,哪能由你替我来受过。”杨妗伸手想要接过春杏手里的扫帚,春杏不依。
“嬷嬷罚你不吃早饭,叫你这洒扫速度,怕是午饭都赶不上来吃。丫鬟的命比草都贱,你不自个儿珍惜着,指望着谁来替你珍惜。”
杨妗心中咯噔一下,酸了鼻头,红了眼眶。春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一抬头,正正巧看见了杨妗的失态,从容说教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慌张,“哎呀哎呀,我不过是多说了你几句,你怎的还落了泪?”
“春杏莫急,我不过是听了你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连日的苦恼都似云散,乍然一身轻,这才不由的...”杨妗停顿了一下,抽了抽鼻头,“不由的有些失态。”
“赶紧擦擦,莫要让人瞧见了,不吉利。”春杏摇了摇头,嘟囔道,“宫里不许宫婢们哭,你莫不是忘了规矩?”
“还好太子殿下不往这儿来,若是瞧见你这幅模样,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要跟着吃挂落。”
杨妗陡然一颤。
临到了傍晚,杨妗蜷坐在小柴房粗糙的木柴上,小心翼翼的捧着豁了个口的黑陶碗。傍晚的小柴房无人造访,于是这里成了杨妗做完工最喜欢待的地方,陶碗里盛着乱七八糟谷物的汤还有些余热,杨妗喝一口就抬头透过小窗仰望一下月亮。直到月亮越升越高,手里捧着的汤越来越凉。
说是热汤,其实里头尽是些半生不熟的稻粒和连壳儿都没去的麦,其余的混作一团,杨妗既不认识,也根本嚼不动,可腹内空空,她不吃也得吃,只能硬逼着自己囫囵往下咽。
不说原主曾是已逝的杨太傅耗费无数资产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哪怕是生于现代的孤女杨妗也未曾受过这般苦楚。
到现在,杨妗都有些感到无所适从,她感觉自己是现代的一抹孤魂,麻木的以旁观者的姿态跟着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沦落成丫鬟的贵女。可的的确确她又取代了三千年前一个在史书上未能留下半点痕迹的命苦女子。
杨妗想到此处,不由得呜咽出声,不知是哭着她的惶恐不安还是她的命途多舛。
等杨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天还有些昏暗,杨妗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寒战。
她睁着一双湿漉红肿的双眼蜷缩在小柴房的湿地面上,更深露重。杨妗抖着身子拼命的转动着好似冻僵了的脑袋,呆呆的回想着历史上的大晟朝。
康平九年,匈奴南下牧马,中原怒及,着令大将宋效君亲率十万众于金昌对敌,然,棋差一招,终败敌于野。
而后数年,晟朝与匈奴你来我往近三十数次冲突,其中上升为战争、被史书仔细记录的约有三次,康平九年冬的大败,康平十一年的败,还有一次是在康平十二年春的大胜。
短短四年,却是大晟王朝由盛转衰,而又由衰转盛的极限求生。
康平十二年......康平...十...二...年...
杨妗喃喃自语,冻得发白的嘴唇一扇一阖,拼凑出了几分气音。
是了,康平十二年春,不仅是大晟欣欣向荣的伊始,也是太子盛寒朝坎坷命运的起始。
想到此处,杨妗惨然一笑。她笑自己真是不知所谓,明明都快自己也保不住自己了,却还在担忧一个空泛的名词,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太子。
自2020年晟武皇帝墓被完完整整的挖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杨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