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离开么。
祁不砚是绝不可能放贺岁安离开的,她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回苗疆天水寨的,岂能食言。
可无论贺岁安想不想留下,她好像都会注定在这场雪消失之前离开,他们似乎阻止不了。
当真是阻止不了?
也不是。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他和贺岁安一起死。如此一来,她就离开不了,他们也能永远在一起,这是祁不砚想要的结局。
每逢午夜梦回,祁不砚都会侧过身看贺岁安,又想:真的要让这么鲜活的贺岁安变成一具尸体么,她的喜怒哀乐也会随之消散。
那个会哭,会笑,会暗戳戳发小脾气的贺岁安将不会再动。
他贪恋生动的贺岁安。
贪恋到愿付出一切,以获取贺岁安给予的愉悦。
祁不砚埋首进她颈窝,汲取着她的气息,但相比于这样,他更不能接受贺岁安会离开自己。
离开他的贺岁安以后会对别人笑,对别人哭,或许还会抱别人,与别人行世间最亲密的事。若
是如此,祁不砚会选择拉着她死。
贺岁安不知道祁不砚有这个想法?_[(,还是像以往那般亲近他。
她清醒时会主动寻他。
她睡着时会无意识钻进他的怀里,用毛绒绒的脑袋拱他,专属于她的气息覆盖着他,祁不砚耽溺于此,放不了手,也无法放手。
去杀刘衍的那一日,祁不砚给贺岁安编了最后一次发,在给她系银饰时,混进了自己的银饰,他想戴她的,也想她戴他的。
但还是失算了。
祁不砚没能走向自己计划好的结局,让贺岁安离开了。
而他独自死在雪地里。
*
“祁公子?”
有人在叫祁不砚。
祁不砚缓缓掀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床榻上,他没死?体内的天蚕蛊此刻虽没什么动静,但还是存在的。
不远处站着苏央、沈见鹤、钟空、钟幻,蒋雪晚等人,可再也没了贺岁安的身影。
他们都在。
唯有贺岁安不在了,这场大雪无情地带走了她。
他们都还活着,他养了那么久、还想养一辈子的贺岁安却不在了。若贺岁安在,她定会守在他身旁,见他醒来会扑进他怀里的。
祁不砚看着身受重伤的他们,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了下。
房里弥漫着股药味。
淡淡的血腥味混在其中。
祁不砚坐起来,长发披散落腰间,他脸白得近乎透明,手腕没了蝴蝶银链遮挡,一道道新旧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之中,乍看狰狞。
围在榻边的不仅有人,也有祁不砚养的毒蛊,红蛇、黑蛇、银蛇抬着扁脑袋,不停地看他。
苏央上前来。
她想问祁不砚有关贺岁安消失的事:“贺姑娘她……”
祁不砚从床上下来,面不改色,朝放有贺岁安首饰的桌子走去,淡淡道:“她离开了。”
苏央不理解。
什么叫她离开了?贺岁安是直接从雪中消失的。祁不砚吹笛杀刘衍后,昏迷了五日。在这短短的五日里,苏央见证了几件事情。
谢温峤上奏疏为在卫城死去的蒋将军平反冤屈,端敬帝同意,且明言会补偿蒋家叔侄二人;
落颜公主如约远嫁南凉国;崔姨带着阿宣的骨灰归隐山林;
刘衍死有余辜,差点被灵蛊人误伤的百姓拍手称快;沈见鹤被灵蛊人伤得太重,武功尽废,以后都不能再去干盗墓的事了。
沈见鹤倒是也没表现出很伤心,说是大不了找别的活儿干。
他们的事算是解决了。
苏央却被贺岁安毫无征兆消失一事困扰着,想等祁不砚醒来问清楚,但他不欲多说的样子。
贺岁安消失可不是小事。
苏央还想追问下去。
沈见鹤拦住了她:“祁小公子是贺小姑娘的小夫君,他们定比我们更在乎贺小姑娘的行踪,他既如此说,必有他的道理。”
祁不砚没有再理会他们。
“可。”苏央皱眉。
沈见鹤要强行拉走苏央:“再说了,人家祁公子才刚醒来,你就让他先好好休息片刻。”
“他睡了五日了。”
她道。
沈见鹤还是将她拉走了:“昏迷着跟清醒的休息不一样。”
钟空、钟幻怒瞪对他家郡主动手动脚的沈见鹤,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武功尽废的人,记起他是替苏央上城门才如此的,又忍下了。
蒋雪晚踱步到祁不砚面前,将一条红色丝绦递给他:“这是我那天在城门的雪地里捡到的,瞧着应当是贺姑娘落下的。”
祁不砚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