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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宣在长安大街看到了她。
恍惚中,阿宣好似回到了他们初见的当天,他情不自禁地走到蒋雪晚的身边,买下她手中的面具,不让卖面具的老板再伤害她。
蒋雪晚如今的心智相当于几l岁的孩子,不记得他,也不记得在卫城发生过的事,阿宣抬手,想抚她的脸,却又硬生生停住。
他没资格碰她。
自那晚起,便没资格了。
要是有人问阿宣可曾后悔,他给出的答案会是不知道后不后悔,但若再来一次,阿宣还是会听刘衍的命令,去卫城灭蒋家满门。
刘衍和崔姨都对他有恩,这辈子,阿宣对他们惟命是从,哪怕清楚这些事会给他人带来无尽且不可磨灭的伤害,他也会做。
不过卫城一事,崔姨是毫不知情,刘衍瞒着她。
蒋雪晚还活着的事,阿宣也瞒着刘衍,这么多年来,这是他唯一一次向刘衍撒了谎,刘衍很信任他,从来没怀疑过阿宣。
刘衍没见过蒋雪晚,即使他见到活生生的她也不会认出来。
阿宣垂下想碰蒋雪晚的手。
他们就当作不认识吧。
“蒋姑娘。”贺岁安走了过来,她见到蒋雪晚自然不会装作没看见,双方好歹相识一场。
更别提蒋松微此刻没在蒋雪晚身边,又有陌生人靠近她,有祁不砚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事的,贺岁安这才没有顾忌上前。
阿宣闻声,转头看他们。
来人并不陌生。
他们是刘衍要他杀的人,可阿宣不可能在此刻动手,他今天并未戴面具,容貌是露出来的,会暴露真正的身份,不可为。
没想到他们还认识蒋雪晚,阿宣面上不动声色。
蒋雪晚抱着面具跑向贺岁安,拉住她微肉的手,递面具给她,瞬间扬起傻乎乎的笑容:“贺姑娘,又见到你了!这个,送你。”
贺岁安接过她的面具。
“谢谢。”
阿宣准备离开,祁不砚却笑吟吟地伸出骨笛,挡住他的路,骨笛很细,笛身晶莹剔透,尾端坠着靛青色穗子,瞧着无害、耐看。
被骨笛挡住前路的阿宣站住了:“小公子你这是……
”
他目露不解。
祁不砚笑意不减:“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贺岁安听到这句话,抬眼看阿宣,她对他的长相没任何印象,他左脸有大面积烫疤,在清秀的右脸衬托下更显狰狞、可怖。
如果贺岁安见过阿宣,必定会记得他的,不至于毫无印象。
可她对他的脸真毫无印象。
贺岁安虽对此人的脸没印象,却觉得他双眼有一丝熟悉,似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他双眼有点像长安城外河边的戴面具男子。
戴面具男子当时要伸手过来抓她,贺岁安离他很近,曾与戴面具男子对视过,又因处于危急关头,她对那双眼睛印象很深。
但单凭一双相似的眼睛不能确认此人就是戴面具男子。
贺岁安多看几l眼。
阿宣面对他们的视线,目光不偏不倚,表现得从容不迫,很镇定地对祁不砚说:“我们并没有见过,小公子你这是认错人了。”
祁不砚笑看他。
“是么?”
阿宣“嗯”了一声:“我想是的,我确实没见过你们。”
祁不砚收回骨笛,靛青色的穗子在阿宣面前一晃而过;“抱歉啊,那我可能认错人了。”
阿宣:“无碍,要是小公子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慢着。”
这次是贺岁安喊住了他。
贺岁安看正在玩她发梢银饰的蒋雪晚:“你认识蒋姑娘?”
阿宣垂在袖袍里的手微微蜷缩,悄然无息握成拳,神色却如常,挑不出差错:“不认识。”
他知道贺岁安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位姑娘为了一张面具而跟老板发生争执,便买下了,举手之劳罢了。”
存善心之人的确有可能会看不惯这种事,而出手相助。
贺岁安明白他的意思。
阿宣走了。
她知道祁不砚不会无故用骨笛拦住刚刚那名男子,不让他走:“你是不是觉得他像一人?”
祁不砚抚过骨笛的纹路,靛青色的穗子柔软地坠在他指间。
“是。”他说。
她追问:“像谁?”
他转了下骨笛,将它插回劲瘦腰间,穗子垂落:“像在河边要杀我们的那个戴面具男子。”
他们二人的身形极其相似,就如同一人,祁不砚在对付人的时候喜欢观察对方,然后找出对方的弱点,一击致命,也就记住了。
但无法确认气息。
也就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