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江梧所说,老甄见他们满载而归气得抡起斧头,叉着腰,训斥道:“你们买这么多做什么!咱们一年就挣这么点钱,都让你们这一张两张嘴给吃了!就,就不知道省着点花吗?”
江梧和沈淮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看吧,就知道会这样。
江梧连蓑衣都顾不上脱,赶忙上前一手握住斧头,一手挎着老甄的胳膊,语气诚恳:“甄叔,你看这不是过年了嘛,这大过年的不得吃点好的啊。”
江梧顺势将斧头扔到一边,朝沈淮舟和竹月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俩人一溜烟地跑去卸货了。
江梧挎着老甄进屋,给他倒了杯热茶,又道:“甄叔您啊,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明明很高兴,偏偏嘴硬得像那老驴拉的磨一样。”
江梧将蓑笠挂在墙上,坐到老甄身旁,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咕哝着喝了一口,“您这样多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本就过得不易,要是说话还这么别扭,万一哪天说了后悔的话却收不回来,只怕是到死也不能瞑目喽。”
老甄睨了她一眼,“臭丫头,你咒我!”
“我哪敢啊。”江梧笑着又给老甄添了一杯。
“我只是不想您过得这么辛苦,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该来的拦不住,倒不如乐在当下,让自己开怀一些。”
“总之,有我江梧在一日,春声馆就永远是你的家。就算来日我遭遇不测,我也不会让你和竹月受到任何伤害。”
这话说得随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保证。
她可以一个人随性而活,但她不能让她的随性牵连旁人。
那夜的雪不知何时下大了,大到天地一色,大到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印记,以及走过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最终都消弭在那场漫天风雪中。
而风雪带来的寒意直到除夕那日才将将褪去,当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升起了一股暖意。
也许,这是一个好兆头。
檐下的铜铃响了三声。
“阿梧,快出来扫尘啦!”
竹月刚想转身离开,江梧突然把门打开,冲她做了个鬼脸,“惊喜吗,今天我可是没有睡懒觉哦。”
竹月被吓了一跳,食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啊,都新岁了,怎么还这么皮,难怪甄叔总是唠叨你。”
“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呢?赶紧过来干活啊!”老甄一边熬着浆糊,一边招呼着她们俩。
沈淮舟正拿着剪裁好的红纸从屋里出来,就被江梧叫住了。
“那个,郁金...”江梧无奈,叫了这么多天还是不习惯,一叫好像药材成精了。
“怎么了?”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啊?”
沈淮舟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发旧的鸦青色袍子,不解地问:“我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妥吗?”
“你这件是旧衣服啊。”
江梧问竹月:“不是给他准备了一件新的吗,你没给他?”
竹月双手抓着江梧摇了摇,“你是真忘了,那衣服不一直是给你保管的吗,这可是你留下的人啊。”
江梧被摇得头晕,一脸歉意地眨眨眼,“我这就去拿!”
江梧取出一件崭新的驼色棉袍交给沈淮舟,“喏,去换上。”
沈淮舟有些迟疑,“给我的?”
江梧不置可否。
“可我?”
“别废话了,快去换上,新年当然要穿新衣服啊。”边说着,江梧便接过他手中的红纸,推着沈淮舟进去换衣服。
不多时,当沈淮舟穿着新衣服出来的那一刻,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以往他总是穿着深色衣袍,人虽是内敛有礼,却没什么精气神。
如今换了一套衣服,倒是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连他那清俊的面容也比之前更具欣赏力了。
老甄也忍不住夸赞:“还是这新衣服抬气色,年轻人就该这样。”
竹月也附和道:“是啊,果然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沈淮舟看着身上的新衣,听着大家对他发自内心的赞扬,明明是素昧平生,却宛如相伴多年的家人。
他不禁想起了爹娘,想起了班主,在这个劫后余生的除夕,沈淮舟的内心正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填满着。
“得得得,别傻愣着了,来写字。”
江梧取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递给他,“今年这福字由你来写。”
“这是何意?”
竹月边铺红纸,边给他解释:“这是咱们春声馆的传统,新来的人负责写新年的福字,意为‘取新接福’。”
“不论水平,不论好看,只看心意。我和甄叔来的时候就写了,我那会儿还大字不识一个呢。你是新来的,今年这福到你了。”
沈淮舟颔首接过,略微思索一番后,提笔写下了一个福字,笔力遒劲而不失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