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再度陷入了僵局。
威廉的客房内,三人分坐在沙发椅上,阒然无声。
“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找找新的突破口吧?”杜若颖提议,“比如那通叫服务员来犯罪现场送餐的电话,就让人很在意。凶手特意叫来服务员,恐怕是为了让大家尽快发现尸体,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这一举不仅断送了凶手偷偷跑路的机会,而且也导致被害人没有死透,差点被及时救下来。难道不是得不偿失吗?”
杜若宪默然。
她只好将话挑得更明一点:“所以我觉得,咱们先查查那通电话怎么样?”
“应该查不出什么吧。”杜若宪暗暗捏紧双拳,竭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这样啊……”杜若颖略受打击地低下了头,默默将这个方向从自己脑海中划去,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那房间里的细沙呢?它们肯定不是毫无理由出现在这里的,凶手必然出于某种目的,如果弄明白这个,也许能一并解开其他谜团。哥你觉得呢?”
“我……”话到嘴边,他咬住嘴唇硬生生咽了回去,“不知道。”
她只好把目光转向威廉:“威尔你怎么看?”
“这个嘛——”威廉无奈地摊手一笑,显然也不打算说出更多。
看着眼前两位推理天才一个比一个沉默寡言,杜若颖心中渐渐生疑,“你们今天……好奇怪。”
“是你给杜警官太多压力了,小颖同学,他刚上完一天班,想必已经累了,再让他通宵破案比赛什么的,本就很勉强。案情这么复杂,多给他一点时间怎么样?”威廉给杜若宪递去一杯温水,“杜警官,别急,慢慢来。”
“谢谢。”杜若宪接过水杯,视线停在清澈的水面上静静出神,他正准备仰头喝下,却又忽然顿住了动作——
杯沿沾着些微的白色粉末,显然,水里被放了安眠药。
为什么?
是担心他难以遵守约定到底,所以才这么做吗?
不,不对!
如果是这样,以教授的实力,下药肯定会做得更加隐蔽无痕才对。这么明目张胆的下药,又这么明目张胆地送到他嘴边,应该是想做服从性测试吧——
测试他到底能服从到什么地步。
明知端来的水有问题,还能一饮而尽,这只是通过服从性测试的第一步。然而这样的测试注定只会有零次和无数次,其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小的服从性会逐步积累成大的服从性。
一开始可能只是违心地接受饮食方面的服从,后来到穿著配饰,说话习惯,生活作息,再到居住空间的陈设与布置,乃至对一本书或者一个电影的观点……
抗拒的底线一退再退,直至崩溃并化为虚无。
说到底,人类的生理结构就是这么简单,荒诞的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违心的服从重复一千次就会渗入脑髓,成为身体本能不可违抗的一部分,最终变得不再违心。
他曾亲眼目睹犯罪组织使用这样的方法同化过无数普通人普通人,连经过专业训练的卧底警察也可能深受此害,从此倒戈相向。
即便是凶悍坚忍如莫兰上校者,最终都难逃被教授驯服的命运。自己能坚持得比莫兰上校更久吗……
想到这里,杜若宪不由得攥紧了杯柄。
“怎么了,是不是水温太烫?”威廉假意关切道。
“不,水温很好,”杜若宪不动声色地将水杯放回了茶几上,“但我暂时还不渴,抱歉让您费心了。”
这次的约定并不包含“乖乖喝药”这个选项,他还没好心到提前做赔本买卖的地步,更重要的是,他必须保持清醒地守在小颖身边,这是底线,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
看着两人相待如宾的模样,杜若颖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回想以前,他们哪次见面不是剑拔弩张,就差把对方的头摁进墙里了,这次居然处得这么和谐。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谨慎起见,她把先前扔掉的思路又捡了回来:“哥,累的话就歇会儿好了。我去找服务员查一下电话的事,有什么发现再回来告诉你。”
说完,她独自去前台进行核查,果然有所发现。
那个时间段打过来的电话只有一通,然而却并不是8168号房间拨来的,而是8214。酒店里使用的是内线电话,服务人员一般不会通过电话号码本身去定位客人的房间号,而是口头询问。凶手使用远离案发现场的电话机显然更为安全妥当,因此这个结果倒也在杜若颖的意料之中。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一丝不寻常——
在看到8214这串数字的瞬间,前台小姐姐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这个房间是谁住的?”杜若颖问。
“没有人住,”服务员的声音哆嗦了起来,“天啊,这……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