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祖制,祁夜允顺利登基,先皇后便是太皇太后。新帝年幼,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灵簌将公文都整理完后并呈上了表文,里面详尽写道南盛国有识之士,并对当前南盛国的政行局势阐释了意见。
十四跪坐在一旁研磨,灵簌这些日眼见的消瘦了下去,有时在桌案前一呆就是一天一夜,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十四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迫,像是着急交代后事似的。
一滴泪珠落在桌案上,灵簌正在批阅奏章,闻言,抬起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十四咬着下唇,脸上早已是大片泪渍,哭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啊?”
灵簌停下手,道:“没有,这里是我的家,我能去哪。”
十四道:“可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灵簌淡淡一笑,揉了揉十四的脑袋,安慰道:“想多了,没有瞒着你。你不是也好久没回家了,下个月也回去看看吧。我给你准备上所需的东西。”
十四道:“我不回,我早就不怀念那里了,我要永远与你待在一起。”
灵簌道:“跟我?这王宫太过压抑了,你待在这里不合适。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出京城去外面看看,总有适合你的地方。”
十四哭红了眼,用袖子擦掉泪水,忧心忡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十七,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还是说你开始嫌弃我了?”
灵簌道:“没有的事,就是身在王宫,万事身不由己。况且人心狡诈,你岂能斗得过他们。我已陷身囹圄,就不要再拖累你了。”
十四抑制住哭声,哽咽道:“我不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与你在一起,你不能抛弃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
十四不会知道灵簌具体要干什么,她只是看出灵簌这些日情绪不对。南盛国史册上记载了无数忠烈之士,唯独出了灵簌这么个卖国贼,她让南盛国颜面扫地,也欠下天下一句道歉。
古有烈女忠贞殉国,灵簌身为一国公主,自然也要担起重任,彰显国之骨气。
灵簌道:“我的头发掉色了,再帮我染一遍吧。”
平江镇的酒肆又开业了,梅子酒香飘十里。灵簌不胜酒力,但不知为何,最近就是很想念这个味道,特意让人买来,邀请十四一同品尝。
喝到一半,醉意上涌,抬起扑朔迷离的眼神,看到对桌的十四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抱着她痛哭流涕,眼泪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蹭。
灵簌试图推开她,但是没推动,双手撑着下颚摇了摇头,猛然间看到了容知衍。
灵簌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确实是容知衍。他在与她说话,灵簌一窍不通,憨笑道:“我...我耳朵没有了,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
容知衍一怔,下一秒接住灵簌下坠的身子,抱紧她试探性的问道:“簌儿?”
十四被她推开,仰面朝上昏睡了过去。灵簌依偎在容知衍的怀里,脖颈抵在他颈间,只觉得周身的溽热都被驱散了。他身上挟着夜晚该有的淡凉,还有雪后松木的清冽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这个味道很熟悉,一度让灵簌产生幻觉,她总觉上辈子上上辈子就相识了容知衍。
灵簌留恋地抱紧了他,埋在他颈窝,淡淡道:“我出卖了国家。”
容知衍道:“这不是你的错。”生在帝王之家,很多事身不由主,这非她本意。
灵簌伤感道:“他们应该会恨我吧。”
时势造英雄造忠臣造文人,也造她这种叛国贼。脖颈间划过泪意,灵簌微微阖着眼,一字一句道。
容知衍道:“我不会恨你。”
灵簌心头一颤,身子缓缓倾倒,意识模糊之际叹息道:“你...真好。”
夜晚寂静,繁星点缀。容知衍搂着灵簌低头看去,她脸颊因为醉酒带着红晕,这与平日里清冷的巫师大人形象不同,退去一尘不染的气息,反倒增加了温润迷离的感觉。
容知衍喉咙里闪过腥甜,几乎在一瞬间喷涌而出,他缩曲住手指强行忍住,将血腥味压了下去。廖军那只箭矢淬了毒,已无药可解,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该走了。
他自小无父无母,在军营长大,亲如手足的弟兄们也都战死沙场,这世间已无他可留恋的东西,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灵簌。
一眼见之,甚是心喜,他是个行军打仗的军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意,但却想用温柔去包容她,保护她。暗恋的情愫埋藏在心底,却在这一刻如潮涌至。
容知衍似乎不想打扰这片刻的宁静,动作极为小幅度帮她把额间碎发拨开,漆黑的眼眸蕴藏着不加掩饰的炽热神采,胳膊微微收紧,他俯下身——
几乎是一瞬间,灵簌被扯着胳膊带去,来人紧紧揽住灵簌的肩拥入在怀,十分戒备地盯着容知衍,眸底复杂怒意翻涌,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祁夜弃道:“容将军,天色已晚,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