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祉醒的时候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她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她想要坐起来,刚一动就牵动了伤口,她轻轻“嘶”了一声,又失了力气躺了下去,浑身的衣服都沾了水,黏在身上还带了点腥味。
“你别动,那个伤口挺深的。”祝余走到裴祉的边上,“我才给你处理了,你多躺会,我带出来的衣服快烤干了,一会儿换上就能舒服点了。”他手上是还没弄干净的草木灰。
他拍了拍手,在火堆边上坐下,一边烤着火一边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出去将这一块我们走过的痕迹已经处理了,那些人短时间应该找不到这边来,你安心歇一歇。”他抬头看了眼破旧的屋舍,不由感激现在天热又不下雨,不然得难受死。
“那便好,我跟阿远说过了,他们会一直往药王谷走,他们若是安全了,会在尧城给我们留下记号的。”裴祉摸了摸手腕上冰凉的羊脂玉镯,道,“我带了个玉镯子,可以当了,应当值不少银两。”
祝余“嗯”了一声。
“我那只钗子当不得。”裴祉闭着眼开始盘算身上的余钱,“但是钗子上的珍珠可以拆下来当,不缺盘缠了。”
祝余道:“我还带了点银子,也有个镶金的玉牌,你那钗子一看就是是御赐之物,好好收着,以后指不定还有作用。”
裴祉听到这,睁开眼看向祝余,好半天她没再说话。
“裴小姐?”祝余有些不解。
“……你说的也是。”裴祉的声音听着有些疲倦。不多时,她觉察到祝余有些焦虑,困惑道,“祝先生,你怎么了?”
祝余叹了口气:“裴小姐,我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裴祉诚实道,她躺着看着祝余的背影,“只能尽力而为。”
祝余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他低头看着火光跳跃。
裴祉撑坐起来,靠在杂草堆里:“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待会儿你去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临近的集市或者村镇,我们换点衣服和干粮来。”
“好。”祝余愁眉苦脸地看着裴祉,“伤口是真的会出血的。”
裴祉笑:“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你也包扎好了,我睡不着,坐起来说说话反而还要舒服一些。”她低头看了看手上好得差不多的伤。祝余瞧见了,愧疚道:“是我一路拖累裴小姐了。”
“其实和你没什么干系。”裴祉见祝余面露愧色,不由得轻笑,她有些嫌弃地拨弄着指甲上沾到的灰尘和泥,“那日南苑湖上,是我自己要去替楚长云祭奠先人,遇见那些不过是巧合罢了,你无须自责,若是不遇见你,或许还会遇见别的什么事情——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祝余听到裴祉谈到运气不由得好奇:“裴小姐信命?”
裴祉摇头:“我安慰你的。”
祝余沉默了片刻,道:“多谢啊。”
“祝先生客气了。”裴祉笑着抬手拍了拍祝余的肩。
小镇的集市人很多,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小孩拿着拨浪鼓在街上奔走,呼朋引伴好不活泼。
一个浅黄色衫裙的女子收了伞,走进了当铺里。
当铺里的人很少,掌柜坐在后头打瞌睡,听见脚步声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看过去,柜台外是一个年轻的黄衫女子,她看着不像来当东西的。
裴祉道:“掌柜的,你这里可曾来过一个人来着存匕首?”
掌柜的一听,来了精神,道:“姑娘,你是来取匕首的吗?”他转着手里的玉核桃,笑眯眯地看着裴祉。
裴祉温声道:“是,想取那秋月白的匕首。”
见掌柜笑而不语,裴祉了然,她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搁到了柜台上。掌柜仔细辨了辨戒指,这戒指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是个银素圈,中间有一个断横,接口很粗糙,不像是工匠修复的。看了好半天,掌柜点了点头,道:“客官您稍等我一下——我这就给您将东西取来。”
不一会儿,掌柜的拿出了一个被浅绿色布条紧缠着的匕首,他小心将戒指和匕首一并交还给了裴祉,道:“姑娘收好了。”
裴祉辨认了布条,这是娄渊的衣料。娄渊和云云想必已经安全了,正在按照当初约定的前往药王谷。她收起了匕首,又出了当铺,外头雨下得不小,天色阴沉沉的,但是并没有让这夏日凉快分毫,只有一种极压抑的空气,在整个小城蔓延。
她和祝余刚混进尧城就听闻杀了周啸天、孟占春的那人又杀了白帝城的江问卿,还在江问卿的家门口留下一句“莫妄动”,那人行为荒唐,现在已经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无名魔头。依照祝余的推测,着无名魔头就是“楚长云”,可是楚长云早就死了,却有人顶着她的名头杀人,不知是何缘由。
这事影响了他们出城,原先还能混出去,出了这事以后城门就严查了起来。
裴祉在街边的茶棚里寻了个位置,她一面喝茶等祝余回来,一面听着茶棚里的人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