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已经忘记疼了,见偃师收拾残局,便也好奇的看着地下的木制断手和破碎的人面,她小声询问裴小姐:“那是什么?”
“是人偶。”裴小姐抱起女儿,轻声同她咬耳朵,“是机关。”
“就像真的一样。”云云小声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人偶,“比孟叔叔做的还要精巧呢。”
裴小姐笑笑,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便移步向客栈走去。她选了间临街的房间,推开窗便能瞧见不远处的杂耍班子,那就是方才的“清潭班”,大约是舞刀弄棒,吐酒喷火这些戏码。云云趴在窗台上,乐滋滋看了半天,忽地看见方才那个彪形大汉朝她的方向怒目而视,当即龇着一口小牙瞪了回去。
天色渐晚,她哄完云云入睡,便静静站在窗边看着这班子人,她轻轻皱了皱眉,又看见刚在门口遇着的偃师,偃师背着他那筐坏了的人偶在糖人铺子学做糖人。她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在谋生的东西没了以后还能乐呵呵地学做糖人,实在不是凡夫俗子。
忽地偃师抬头看向了裴小姐。裴小姐露出了个笑容,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合上了窗扉。这日夜里算不得平静,原先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到三更天一声炸雷以后便是下起了暴雨,风也越来越大,未关严的窗户被吹得响个不停扰人清梦。
江南地界是雨水多的,第二日早起也还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天蒙蒙亮正是摊贩们开始出摊的时间,顶着烟雨出门或许在文人骚客心里是什么”竹杖芒鞋轻胜马“的风雅事,但在小商贩心里确实在没有这个念想,只觉得这雨忒烦,合该昨儿夜里下完,今早上放个晴。
裴小姐是被云云闹醒的,显然昨夜的暴雨扰了她的清梦,困得根本睁不开眼,将醒未醒就感觉到有人揪着她的头发玩。她抬手轻轻打了下作怪的小孩的手,道:“莫闹了。”
今日倒也稀奇,放晴了也不见那个“清潭班”出来。
“那杂耍班子怎么今日不出来了?”
有人好奇地看着那一大块空地。
“听说是——”知情的人压低了声音解释,“昨日夜里,有人把他们班主的手筋脚筋挑断了,警告他们不要嚣张跋扈,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真是活该。”路过的听了一耳朵的路人道,“叫他们成日仗着自己人多,欺行霸市的,眼下也不知道谁大发神威,终于将这些渣滓收拾了。”
“谁说不是呢。”
许多人附和。
“是啊,他还强买强卖,但凡你在他边上站了,他就得从你手头刮出来些。”
“昨日他们好像还打了人。”有人又道,“上午打了个卖菜的,下午砸了个年轻人的摊子,那年轻人好像还吐了血”。”
“报应啊,报应。”
一年轻人一边品着馄饨一边听着闲话,听了半晌明白了那“清潭班”这段时间应当是不会出来,心中还是为自己那些摔碎的人偶叹息。
转念又想到这段时日他又有了摊位,不免又高兴起来,又想起来那日遇见的夫人,心道若能再遇见便好好谢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