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天旋地转,场景骤然一变。
秦微澜清醒之际只觉头痛欲裂。
揉着额头自床上坐起,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虽然幻梦于她只如旁观一出无聊的戏般平淡,但其间的窒息之感太过强烈,以至于醒来后仍如同被扼住咽喉般呼吸不畅。
扫了一眼窗户,天已大亮。
掀开被褥,秦微澜披上外衫,走至门前,试图以山中的新鲜空气替换屋内的沉闷。
她微垂着头,打开门,却意外地看见门外站着一人。
拍着胸口,秦微澜平复着呼吸,屋外的人逆着光,仿若被光芒笼罩的虚影,一时间迷了她的眼。
她眯起眼睛,缓慢地拼凑出面前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容,仿若刚及冠,清隽的轮廓还带着少年的朝气,却有一双不相宜的眼眸,眉目间带着淡淡的倦色,枯井一般看不出丝毫波动,与散落的灰白发丝相映,让人一时间估不出年纪。
秦微澜迟疑地张了张嘴:“……师叔。”
她并不知只在寝衣上虚披着外衫的自己落在沈融眼中,是一番狼狈不堪的模样……错落的长发未及扎起,散乱地披在肩上,脖颈满是红痕,单手扶靠着门框,另一只手拢紧了外衫,犹自喘息着。
他垂下眼眸,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你没点安神香?”
秦微澜怔愣着摇了摇头,见沈融前踏一步,便下意识地让了开来。
沈融抬眸看了她一眼,止住了脚步:“我来取一件物什。”
“……什么?”见其没有进来的意思,秦微澜不禁反问道。
“你可看见一个玉瓶?”沈融站定,语调平板地问道。
秦微澜反应过来:“师叔……说的可是榻上那个?”说罢,她即刻转身往床边去了。
青玉瓶放在枕头内侧,她微俯着身在床上摸索。很快,指尖便探到了瓶身。她将玉瓶握于手中,回身之时,沈融却已不在了。
秦微澜步至门前,只望见沈融离去的身影,不由唤道:“师叔!”
脚步蹲住,声音遥遥传来:“你……”沈融方开口又堪堪止住,许久才接着道,“夜间入睡时,先将安神香点上。”
秦微澜点头,正待说些什么,那道身影却是再不做任何停留地隐没在山间的晨雾中。
合上门,秦微澜自衣柜中取出随身包袱,再从包袱里拿出一面小镜子——这间房的陈设太过简单,竟是连面镜子都没有。
施了个小术法使镜子立好,刚在案前坐定,只闻“嗉”的一声轻响,外衫落地,落入镜中的是寝衣半敞的模样——
秦微澜大惊失色。
她虽无男女大防,但不避讳日常接触与衣衫大敞的出现在人面前是两回事。
——师叔那般从容的模样,应是什么都没看见吧?
拾起地上滑落的外衫,仔细拢好再次坐回案前。秦微澜自欺欺人:师叔既已修至辟谷之境,多年来亦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得很,想来看与不看也无甚区别?
又平静地过了几日,秦微澜未曾遇见师叔。
她虽不太喜欢她这位师叔过于俊秀的长相,也厌烦他古板守旧的模样,然而玉瓶还在自己房中,总感觉应趁早归还。
——是了。这曾是师叔的房间,但如今已经归她了。
她无甚愧怍地想着。
——只余下那个令师叔挂心的青玉瓶,应当双手奉还。
齐幽每日会到她屋前送餐点,多是些清粥小菜。话不多,仍是弯着眉眼,和善好说话的样子。
她的修为已许久不见长进,距离师父预言的日子也愈来愈近,辟谷之术更是修得有一阵没一阵的,于是有人送吃食,便也就吃了。
山中的清晨薄雾弥漫,微薄的日光隐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天色分外阴沉。
她目送齐幽离开,而后闲散地用完了餐。
她不贪食,只是日子久了,总觉得这每日变化不大的吃食太过寡淡。
闲来无事,以手支撑着小憩片刻,再睁眼时,已是黄昏时分。
端起案上的餐盘,秦微澜起身便往后山的膳房走。
方才出了门,尚未走上几步便看见一道遥遥行来的身影。
秦微澜维持着双手托盘的姿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确认完好齐整后又抬起头来,微微屈膝,和走至跟前的人见了个礼:“师叔。”
沈融颔首,视线落于她手中的餐盘上。
秦微澜亦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瞬间有些窘然。屋畔没有流水,这餐盘她用术法洗过——而她的师叔,最不喜她滥用术法。
她解释道:“此为齐幽晨起之时送来的,盛情难却。我已在修辟谷之术。”
沈融的神色瞬间古怪起来:“你修辟谷之术做什么?”
——少吃几顿省得滥用术法洗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