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1 / 2)

“你头上的疤...”如此想着苏麻不由忧心的开口问起,不想福全早已关注到她的眼神截住话头,“素日瞧你伶俐果断的很,不过磕破了一点又有什么要紧,回去给大家说说,实在都不必担心!”

话已至此是不肯让苏麻再执著此事了,苏麻也只得心里暗叹一声,小时候苏麻在南苑为了追上玄烨传老祖宗的旨意,一时情急差点跌落陡坡的那一刻,是身后的二阿哥福全及时伸出来的一只手搭救,而福全自己却因此失去身体平衡不幸摔了下去,此后福全的左眼眼角便留了一道疤,只因年岁日久平日里又寻了好的药粉遮掩,看得并不分明。

夕阳斜照,有零零落落的阳光透过轩窗照在福全裹着纱布的脸上,却丝毫无损他此刻俊逸,这个陪伴着玄烨从幼时走到如今的骨肉兄弟,不管经历了多少事,用多少嬉笑不羁装点自己,骨子里却依旧是当年那个总愿意在细微处为别人着想的他。苏麻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浮起一层感动。

“王爷可还有什么话让我带给皇上和老祖宗?”沉默片刻,苏麻轻声问。

只见福全收起散漫的神色,示意苏麻取下一旁架子上的一个包裹,“这是我奉皇上之命外出查到的圈地证据。”与上次如茵姑娘的账本不同,此次福全亲临当地,拿到的是鳌拜一党一手矫旨的罪证,打着先皇和祖宗法纪的旗号,行的却是利益熏心的一笔笔买卖,有了这许多罪证,待到一切妥当可以法办的那一日,不怕他鳌拜不肯伏罪。

苏麻一见了这些目不转睛只顾着翻看,全然未顾上福全在榻上一脸打趣的样子,其实福全也早就料定这样的情形,也不打算真的打断眼前人,只悄悄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婢再添些茶水进来。

如此查看了一番后,苏嬷嬷也从外间走了进来,果然是福全马蹄铁出了问题招致的这场意外,顺着这个方向细细盘问追查下来,府上的马夫竟是鳌拜派来的奸细!这样的结果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苏麻和嬷嬷对视了一眼,知道事关重大,苏嬷嬷留下继续看护,而苏麻喇姑则当即带着福全带来的这些证据直接回宫。

当晚慈宁宫的灯盏亮到了三更天。次日,大玉儿便借故召见了奉国将军班布尔善,漫话家常之后,大玉儿突然抛出一道受封辅国公的懿旨让班布尔善不喜反忧。自己只是父亲的第四子,本无资格继承爵位,自兄长相继去世以后,关于爵位的承袭风声一直在自己和侄儿间流波不定,当此非常时机乍然受封,看似天大的荣宠优厚,却也实在是将自己放在整个家族的火笼上蒸烤,自小不受重视步步为营,而一切所得所失却依然依赖身后宗亲的支持,一旦内起龌龊,还图什么宏图伟业,好一招釜底抽薪!

联想到前几日唆使对福全出手之后却没有得到证据的事,班布尔善在回府的路上直接调转了头去找鳌拜,鳌拜也正在头大不已,装病的这段日子以来,皇帝每每请太医医治,甚至太皇太后也隔日就送了滋补品过来,给自己这个三朝老人做足了面子,另一头朝野上下奏请小皇帝亲政的势头已然不可抵挡,自己真的要逆流阻止成为众矢之的麽?更何况亲政说来说去只是一个名头,到手的权力和势力又岂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想拿回便可以拿回的。

终于,再一次望日同朝大议政的日子又来到了。此次索尼作为首辅之尊、太国丈之贵再次隆重的以大礼奏请玄烨亲政,在索尼大力恳请之下,其门生故旧和大部分的王宫大臣纷纷跪倒请皇帝以江山社稷为重万不可辞,鳌拜也出人意料的跟随众人一起跪倒,玄烨推辞了一番不得,终于如愿开始了自己真正成为少年天子的第一天。

玄烨踌躇满志,欢喜的下了朝来,回到乾清宫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叫苏麻更衣,这些日子他在老祖宗的教诲下隐忍了这么久,终于换来了眼前成功的一小步,他想好好赛一场马一扫心中压抑之气。一开口才意识到当日因苏嬷嬷暂去了二哥福全那里,苏麻喇姑回宫后便帮着照料慈宁宫的事,除了那一晚为了二哥和班布尔善的事在老祖宗那里匆匆见了一面,如今苏嬷嬷也都回来有两日了,看这情状,老祖宗竟没有一丝让苏麻回乾清宫的意思。

满心的游戏心思顿时打消了大半,玄烨着人拿来了许多朝议的折子,仿佛不知疲倦又像是自我惩罚般的处理着政事,直到太阳不知不觉爬上了西山顶,只见残阳如血,暮霭都被染上了晕沉的暗紫色。玄烨抬头,凝视着远处的落日一点点被山峦蚕食,感到恼人的暗夜正在一点点的袭来。初初理政的新奇和疲惫在慢慢消失,无可奈何的悲哀和难过重新占据了他的心房。苏麻呀苏麻,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

玄烨就这样盯着西边最后一抹粉红色的云霞渐渐变淡,仿佛在那个遥远的地方,蕴藏着哪里也无法找寻的温暖和生气,而今红霞散去,他感到自己周身的力气也在一瞬间用尽了似的。从幼时到如今终于亲政的每一步,老祖宗都在自己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他不想违逆老祖宗的旨意,可是自己的心意又该如何成全。玄烨迟迟不肯返回寝宫,最后竟不知不觉在书房睡着了,待到醒来的时候早已夜深,身边是正准备侍候皇帝盥洗的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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