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核桃树掉光了叶子,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黄叶。枯瘦的树干枝桠朝天张开手,成了夜色中一片森森鬼影。
核桃林的林地疏朗,把浩荡的夜空衬成苍穹。
凌晨12点,无人机亮着红色指示灯在嗡鸣中升空,林琅双手握遥控器,用摇杆操纵无人机盘旋在核桃林上空,规划挖掘范围。
王哥站在一边,看着显示屏问,“咱们挖哪儿?”
林琅说,“就挖这片三百平的核桃林,深度两米,您觉得够吗?”
“最近雨水多,土质松软了不少,”王哥边说边踩了脚泥泞的地面,“尸体可能会下沉,我建议还是挖深一点,起码四米。”
“好,那就四米,翻个底朝天也要挖出东西来。”
林琅撤回无人机,转头看向已经就位的三台挖掘机,“开始吧。”
在林琅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他对脚踩的这片土地一无所知,因此只能凭直觉行事,忍耐到明天,哪怕明天就要对他进行裁决。
三台挖掘机同时挺进枯林,臂杆一伸一缩,巨大的挖斗破开飞扬的尘土。
林琅拉起一圈黄色警戒线,李师庭竖起几块“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路牌,两只警犬嗅完秦雪的衣物,在训导员的指挥下铆着脑袋向前冲锋。
一些工人们陆续从样板房里躜出来,只敢面无表情地远观这一切。每人身披一件军大衣,麻秆细的腿踩着棉拖鞋,都是从睡梦中惊醒的模样。
几束刺眼的车灯刺穿核桃林的夜雾。
黑色林肯和几辆黑轿车陆续开近,停在林琅和李师庭面前。
一只德牧竖起尖耳朵,湿湿的鼻子朝前嗅着逼近的危险气味。林琅挥了挥手臂,训导员手里的缰绳一紧,把警犬拉回自己身边。
一个黑西装保镖率先下车开门,恭敬地为车内人抬手护头。
白永征身着笔挺白西装,叼着雪茄踱下车,径直向林琅走去。
白永征吐出一圈白烟,烟雾吹到林琅脸上。
“伤这么快就好了?”
林琅别开脸,“托您的福。”
“现在停工,一千万现金,你直接拿走。”白永征说完一顿,取下雪茄夹在指间,改口道,“美金。”
林琅冷冷说,“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是命的事了!”
白永征把雪茄狠狠一扔,用鞋底碾碎。四五个保镖围上来,手捺上西装后腰。
林琅扫视一眼众人,淡淡说:“白永征,杀人不难,杀了人不留麻烦才难。之前的四条人命你没处理干净,现在二十多个活人站在这里,有施工工人也有警察,你想怎么杜绝这二十多条人命的麻烦?”
白永征从鼻腔冒出一声冷笑,“林警官,给你一个机会杜绝我这个大麻烦。”
他猛地从西装内袋掏出黑黝黝的枪,冰冷冷的枪口对准自己。
“来,开枪。”
林琅夺过枪,长臂一挥指着白永征的脑袋,拉动枪栓,子弹上膛。
保镖们闻声要动,白永征双手往外一划,一个指挥家手势,所有人停下动作。
他盯视着林琅。
这个年轻警察太阳穴上的皮肤薄极了,里面一根淡蓝的血管起了争拗。他嘴唇一使劲,绷在牙齿上,腮帮子里两排槽牙都在搓动,那儿正在咀嚼一个邪恶的念头。
白永征看着那双聚拢的眼里燃烧起怒火。
他知道林琅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只须轻轻扣动扳机,释放撞针,击发那枚小小的子弹。
他就可以拖着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白永征饶有兴致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和平。”
林琅平静地说,“不再有人无缘无故命丧黄泉,不再有人死无全尸深埋地底,蒙冤者沉冤得雪,受难者重见天日,惨死者入土安息。”
白永征哈哈大笑,“林警官,做警察委屈了你的好口才。”
他说完目光一沉,“少他妈给我发表这种理想主义言论!你和你女友都很善于用长篇大论的演讲笼络人心,但别忘了,理想不能当饭吃。我问你,半个云城人住的房子,哪栋不是我盖的?我给老百姓盖高楼,让老百姓有房住,我才是那个做实事的人,我才是云城百姓的衣食父母。”
林琅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嘲笑,枪口紧抵他的太阳穴。
“白永征,你要不要个逼脸?”
“你要审判我?”
“我没有权利审判你,只有法律能审判你。法律对程序和内容要求极限的严谨,但对一次以上的死刑忽略不计。”林琅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从个人角度出发,我恨法律只能审判你一次,枪毙你一次。但作为一个警察,我需要量化极限,我必须找到完整的秦雪。”
白永征嘴角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