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她不舒服,他也不舒服,但她此刻就是要让他不舒服。
她怕林琅一舒服,就永久地舒服过去了。
徐楚把被子掖到他们胸前,就这么抱着林琅,感受他浅浅的呼吸,陪他一起睡过去。
医生和护士进来时,面露惊讶地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两个人。
吴书达紧随其后,表情也冻住一秒。
护士刚想喊醒徐楚,让她回自己床上,吴书达拦住护士问,“两个病人睡一张病床,有没有危险?”
护士为难地看主治医师一眼,男医生替她回答,“不是传染性疾病的话,没太大影响。”
吴书达笑道,“那就别管他们了吧,您照常给林琅治疗就行。”
男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向她点点头,她这才走到床边为林琅抽针,记录体温、脉搏、呼吸各项生理数值。
护士就要为林琅调整呼吸机面罩时,徐楚仍闭着眼,只是拿手轻轻打开了护士的手。
“别碰他……”
像一个潜意识动作。
她梦呓着,又把林琅搂紧了些。
走出病房,男医生向吴书达说明林琅的病情。
“高空坠落应该让屁股和后背接触气垫,增大受力面积,减缓冲击力,但如您所说,下坠过程中男生抱住了女生,相当于给了女生两重缓冲,她只是受惊暂时昏厥,但男生的脚部先接触救生气垫,头部发生磕碰,出现休克症状,这种中部脑震荡需要考虑颅内迟发性血肿的可能。”
吴书达说,“确实是我们的救援工作有疏漏。救生气垫的极限是六层楼高度,从二十层坠落下来起到的缓冲作用很小,更何况是两个人一起掉下来。但在那种危急情况下,要救人就必须得牺牲自己。林琅若不跳,现在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徐楚。如果让他醒来再选一次,我想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男医生点点头,隔着透明窗又看了眼病房。行医二十年,他第一次在医院看见这样温情的图景。
他说,“虽然病人昨晚进医院做首次脑部CT时没有水肿,但昏迷到现在已有十五个小时,迟发性血肿很具有隐蔽性,容易造成漏诊,我建议再让他做一次CT看看情况。”
他说完便和护士离开了。
两个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人,把病房变成他们的婚房。
这里早就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每一个走进去的人,对他们都是打扰。
病房的床头灯一直亮着。
徐楚睁开粘连的眼皮时,又被这束白光晃得眯上眼睛,她躲进近在咫尺的胸怀里。
消毒水味淡下去,有了体温的热味,是他的气味。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她面前的人开口了。
徐楚从怀里仰起头,才发现林琅枕着手肘,侧身搂着她。
逆着床头灯光,他咧开焦干的嘴唇笑了,嗓子还是哑的。
“梦里有你抱着我,很舒服,没想到醒来后真的是你。”
徐楚去抚他瘦削的脸颊,“什么时候醒的?”
“半小时前。”
“醒了就好。”她蹬了蹬脚,往枕头上方挪了挪,与林琅眼对着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林琅捂着她的腰肢,温热的大手带着适度的潮湿,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小风般的鼻息吹在她脸上。
“不要,我不想见医生,只想见你。”
徐楚说,“中途好像有人进来过,我迷糊中听他们说,要给你再做些检查。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林琅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忘得差不多了。”徐楚笑起来,“听说脑震荡会让人暂时性失忆,我觉得忘了也挺好。我只记得你一直抱着我,就像我们俩去游乐场玩了一次跳楼机。就是这样而已。”
林琅被她逗笑了,苍白如纸的脸慢慢腾起血色。
“你不会想说,这也算是约会吧?”
“对,就是约会,有惊无险的那种。”徐楚捻弄着林琅冰凉的耳垂,笑说,“就当万圣节撞到鬼了。”
林琅静静看着徐楚。
他想,她那份漫不经心又出现了,生死一线,天大的事到她这儿也可以化成一句玩笑。
有点粗糙,不拿任何事当事。
在这样的情境下,谈死生契阔,谈生死相许,两个人泪眼涟涟,多俗啊。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感激,感激她的一切如常。
做完脑部CT,徐楚扶着林琅走回病房。
他身体还很虚弱,得一只手撑着墙壁,贴墙根缓缓地挪步子。一天过去,就有了老人的步态。
这一层是普外科,林琅走得很慢,每经过一间病房都会望一眼玻璃窗,似乎在找一个人。
直走到他们两人位于尽头的病房,林琅才站在门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