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是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只淡淡说道:“她只要活着就足够了,倘若孙前辈愿意大发善心,好好调养她的身子,也未尝不可。”
孙自留眉头一皱,似乎对于江慎怜所说的话感到颇为惊讶,他抬手指了指江慎怜,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她是你什么人?”
江慎怜笑了笑,道:“陌生人!”
孙自留摇摇头,一脸困惑地说道:“哎哟,我真是老了,越发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既然她已无事,晚辈就先走了。”
江慎怜朝孙自留作了一揖,转身要走,孙自留忽然间神态一变,表情严肃地叫住了他:“等等,江公子请留步,我还有件事没搞清楚!”
江慎怜站住脚,却没有转过身。
“我和江鹤影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退隐之前,我分明记得他只有一个儿子叫江轩,而且我还见过他。你难不成是他后来的第二个儿子?”
孙自留这话问得很尖锐,他这样明摆着不相信江慎怜的身份,却又偏偏用质疑的口吻问话,好像有意针对江慎怜。
江慎怜没有回话,他摸了摸佩戴在身上的金鳞刀,仿佛这把刀可以代他说话似的。
可惜刀是冷的,人也是冷的,人又开不了口的事,刀又从何回答呢?
孙自留冷眼瞧着江慎怜的背影,继续说道:“你不可能是江夫人的儿子,因为她生不出你这种相貌迥异的异族人!”
江慎怜的背影微微颤抖,他抓紧了金鳞刀,却又立马松开了手。
只听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笑得很轻,接着便悠然开口道:“前辈觉得我是,自然就是;前辈若觉得我是假冒,我自然也就是个骗子。”
孙自留的神情本来很凝重,却在见了江慎怜的这番表现后,脸色忽地由阴转晴,朗声笑道:“呵呵,很好,还算有几分度量!也许你真的是江鹤影的儿子吧!江鹤影曾跟我提起过,他瞒着家人和一个异域女子好过,还把金鳞刀送给了人家。他却对外宣称金鳞刀是被月落城的一个大盗偷走了,我倒想知道,这个大盗究竟是什么来路,连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刀铁臂’的刀都敢偷?”
“哎呀,恐怕老江自己也没想到,他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吧?”
孙自留说到后面,便不由自主地调侃起江鹤影,但江慎怜已经听不下去了。
“前辈,我知道您是看在江鹤影的面子上帮我救治那位姑娘,但这是我欠你的,日后我会偿还这份恩情。”
江慎怜说完这些话,便走出了堂屋。
孙自留望着江慎怜离去的身影,神情有些复杂,他捋了捋下巴颏上的黄胡子,摇了摇头,转身往另一个屋里去了。
临行前,江慎怜把陆千渺的刀转交给江夫人,由她代为保管。他自己骑着马,带着那件黑布包着的长东西离开了邱暝居。
孙自留与孙夫人原本就不是心肠冷硬之人,又兼二人膝下无儿无女,自江慎怜走后,夫妻二人便忍不住对陆千渺生出怜爱之心,每日对其悉心照顾,尽心尽力地救治她。
虽然中毒让陆千渺失去了意识,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她即使是在无法苏醒的情况下,也依然深受折磨。
这不光是剧毒在折磨她的身体,致使她身体难受,还有她内心深处的仇恨也趁她身体虚弱时作威作福,迫使她一次又一次回想起过去的回忆。
尤其是中毒的前几日,她常常梦见过去,梦到一张坚毅的面孔,一个让她倍感亲切的男子在温柔地笑着注视着她;她梦到一张慈爱的面容,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笑脸盈盈地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街道,那街道黑黝黝的,只有她们;她梦到一个沧桑孤独的背影,在梦中,她听到了一声哀叹……
在黑暗的梦境中,她还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往事流转在心头,眼泪自她眼角溢出,流到枕头上,有时正巧被前来给她喂药的孙夫人看见了,孙夫人一脸同情地为她揩去了眼泪。
一个人倘若心怀痛苦与忧愁,身上又背负着无法摆脱的沉重负担,那么清醒地活着于他而言就是一种受罪。虽然如此,这样的人尚且可以一醉解千愁。可有的人即使睡得不省人事了,梦里也都是苦痛忧愁,更何况醒着的呢!
孙夫人对于这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她虽然不明白陆千渺究竟为了什么而落泪,却也知道只有伤心欲绝之人才会连睡着时都如此。如今一连几天看见陆千渺这样难过,孙夫人倒越发好奇她的来历了。
随着体内的毒被一点一点逼出去,陆千渺的身体渐渐康复,她的噩梦也不再经常侵袭她了。
她人虽未醒,但近几日时常能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这温暖的触感,总会让她感到几分安心。
一日上午,陆千渺毫无征兆地醒了,视线模糊之际,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的身影,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娘”。
女人身影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