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云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无一缕星光外泄,街道阒无一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火。
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地上放着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炭,温暖的火光照映在墙壁上,把灰黑的墙壁照得透亮,把围坐在火盆附近的人的脸蛋照得通红。
屋内酒香四溢,赵德禅盘腿坐在陆千渺对面的席子上,手里捧着一坛酒,他一边喝酒,一边随手抓起放在脚边的一盘切好的熟牛肉,扔进嘴中大口咀嚼吞咽。
陆千渺跪坐在席子上,腿上披着一条棕色茸毛毯,一脸冷漠地望着对方。
待到赵德禅吃饱喝足后,陆千渺才出声道:“你提供的地方,委实算不上一个好的休息之处。”
赵德禅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肉渣,干笑两声道:“委屈陆姑娘了,这里的确没有客栈的房间好,不过这里很偏僻,绝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另外……多谢陆姑娘请赵某吃酒喝肉,还替赵某还清了酒店的债,赵某万分感谢!”
“你提供住所,我提供食物,各取所需罢了,三日后我就会离开。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我迫切需要住处的?”
“这个嘛……”赵德禅的脸本来就很红,喝了酒后,脸就更红了,听到陆千渺提出这个问题,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反而一脸意料之中,十分得意地说道,“赵某行走江湖多年,自然能一眼看出常人所发现不了的事物。比如,姑娘的鞋袜沾了许多泥,我知道像陆姑娘这样的人一定是喜好干净的,鞋袜必然会及时清洗或换掉,但是姑娘鞋袜上那残留的泥点似乎已经沾在上面很久了。又如陆姑娘的肩膀、后背和裙摆上沾了一些细小的枝叶、尘土,这是野林里才有的。这些东西越多,表明陆姑娘在野外走得越久,既然没有被清理,这说明,陆姑娘一定没有时间去或者没有地方洗澡、换衣服。如果赵某是陆姑娘,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休息了,必然是要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你的眼睛还真是厉害,只希望不会看不该看的地方。”陆千渺看了赵德禅一眼,淡淡说道。
“这、怎么会呢?赵某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敢干这种无耻的事,陆姑娘你大可放心。而且我这也是雕虫小技,江湖中人,都会如我这般观察他人,这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本领,这其中也有猜的成分。”赵德禅慌忙摆摆手,似乎生怕别人误会他是个心怀不轨之徒。
陆千渺却知道赵德禅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仅凭眼力所见,确实可以发现许多平常人不会注意到的事,但他如此断定她需要休息,一定不仅仅是通过看,还可以通过听。
沉默许久,陆千渺忽然说道:“你没必要帮我。”
赵德禅笑了笑,道:“姑娘不是说了吗?各取所需罢了。今夜姑娘好好休息,赵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了。”
不等陆千渺开口,只听哐哐两声,门旋即开,旋即合,只在一瞬间,赵德禅的身影已不见了。
陆千渺叹了口气,连忙运功恢复内力。这一路走来,她一直在用内力给自己提气,因此才能一刻不停地走到现在,走了很远很远,然而这样对自身的内力消耗巨大,长此以往,必然会对身体造成难以磨灭的损伤。她连自己的事都难以处理,实在无力再去关心别人的事了。
赵德禅离开那间屋子后,身形快速闪动,犹如一阵黑风刮过,眨眼间就来到了大街上。街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赵德禅耳力极佳,已听到东南方向传出的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极远,仿佛并没有踩在实地上,更像是足尖一点,轻飘而过,而且正渐渐远去。
赵德禅急忙寻声追去,不多时,已追到镇外的一片林子里了。
林中更黑,更静,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赵德禅小心翼翼地走在林子里,只听得见脚踩在树枝树叶上发出的噼啪声,这是他自己的脚步声。如果地上没有发出声音,那人也许不在地上,而是在树上!
赵德禅刚一抬头,只见有一人自对面从天而降,一道白虹向他冲来,他急忙向右躲避。
只听啪得一声,之前赵德禅所站之处身后的那棵树已一分为二,轰然倒塌。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招惹我?”黑暗中,赫然响起一道男声。
“季纭,受死吧!”赵德禅冲着那人咆哮道。
这一声咆哮,用尽了他全部功力,整片树林发出簌簌声响,每一棵树都在剧烈颤动,落下大片大片的树叶,就连树上休憩的鸟儿也被“震亡”掉落到了地上。
坐在屋内闭目养神的陆千渺也隐约听见了赵德禅的声音,顿时张开了双目。
树林里,季纭被赵德禅的声音震得五感发麻,耳鼻流血,他慌忙纵身一跃,飞到树上,还没在树上站稳,他就吐出了一口血,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二?你也是为了赏金来取我性命的吗!你别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季纭扶着胸口,愤恨地说道。
赵德禅注视着那道人影,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