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壑被家里人接回去的前一晚,院长妈妈把大家喊到了一起,这是每一个离开福利院的孩子走之前的必要环节。
院长妈妈给大家分了橘子和苹果。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话,内容无非是秦壑的家里人终于找到了他,明天是秦壑的生日,他就要离开福利院了,那就把生日提前到今天来过,大家要好好告别。
我和雪花在底下疯狂往嘴里塞橘子,对她这一套无动于衷,平时没见她给大家过过生日,人家要走了她来献殷勤了,还不是看秦壑家里人有钱。
她讲完话之后就走了,屋子的灯光很暗,黄色的光晕让我觉得憋屈。很多小孩围着秦壑,给他送礼物,无论曾经关系好坏。
我和雪花不掺和他们,又吃了一会,准备溜出去玩。
这时候我已经十四岁了,雪花十二岁,他还是豆芽菜一样,我已经比他高一头了。
我们俩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梁湘。”
我回头,是秦壑。
他站在我身后,在我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我笑着喊他,“壑哥。”
雪花也讨好地笑,“壑哥。”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灵机一动,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块棒棒糖,“哥,你吃糖。”
他看了看我的手,接了过去。
又突然凑到我耳边,我立刻要往旁边躲闪,他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在我耳边低语,“今晚十点,来楼顶,你自己。”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头,直视着我笑了笑,又回到了人群中。
我连忙跟雪花跑出去。
雪花问我,“他跟你说啥了?”
我拍他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
雪花反手拍了一下我的头,“快点告诉我。”
我敷衍他,“他说谢谢我的糖。”
雪花撇嘴,“你当我傻呢,说谢谢要贴到你脸上说。”
我点头,“他真说的谢谢,他一直这么奇怪你又不是不知道。”
雪花认可了,“那倒是,他总算走了,我每次见他,都觉得阴恻恻的,像被蛇盯上了一样。”
他又问,“你说他这么奇怪,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上学的时候那么多人给他送礼物?”
我说,“因为他能装啊,装得三好学生一样。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他长得好看,就像我一样,好看也是一种资源。”
雪花翻白眼,“都是丑驴,只有我最好看。”说完就跑。
我在后面追他,两个人借着夜色掩映,在长街上疯跑。
晚上九点多,我就上床睡觉了。
我入睡速度巨快,一躺下就能睡着,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梦到跟雪花吃烤地瓜,数不完的烤地瓜可以一直吃一直吃,我还在发愁吃不完该藏到哪里。
就被窗外布谷鸟的叫声叫醒了——这是雪花跟我的暗号。
我睁开眼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宿舍里其他人都睡了。
我套上衣服决定出去锤他,要是他憋不出什么重要的事,单纯为了影响我睡眠,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翻窗户跳下阳台,我看到树下面站了个黑影。
我正要走上前,突然觉得不对,雪花没有这么高。
我转身就要跑,他却发现了我,“梁湘。”
我尴尬回头,原地站定,“壑哥,你还没睡啊。”
他从树下走出来,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我在等你。”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一声不吭,反正他明天就走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他站到我对面,跟我只隔一个拳头的距离,“抬起头。”
我仍然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他问我,“梁湘,金铭是怎么死的?”
我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他的眼睛里流动着狠毒又阴险的光,现在,这光要袭击我了。
他抱住了我,一只手环在我的腰上,一只手按住我的脑袋,让我的额头紧贴着他的下巴。
他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小梁湘?”
下雪了,夜空中飘着白色的雪花。
他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抱我。”
我不熟练地把我的手放在他背上,开口问他,“纸条是你写的。”
他用下巴抚摸着我的额头,念出了当年那张纸条上的文字,“药物灭鼠,药到病除。”
我猛地推开了他,后退一步,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我问,“你想要什么?”
他的唇角上扬,“终于不装乖小孩了。”
我凝视着他。
他的笑里藏着剧毒的老鼠药,老鼠药杀死了金铭,现在又要杀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