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佟曦晚比平常醒得更早。
那时天还没亮,她没有睡意,索性穿衣起身去田间走了走,等到破晓再往回走,村里的老头慢悠悠赶着牛停在路旁。
她经过时打声招呼,老头听到声音回头张望时,她已经走远了。
算着时间回到家,恰好碰上车夫赶到。
他好奇地问:“姑娘怎么从外边来?东西都收拾好了罢?”
佟曦晚答好了,她昨夜已潦草地收拾一番。
搬好东西上车,车夫又殷勤提醒:“没落下什么吧?姑娘你再回想回想。”
佟曦晚诧异地看他一眼,道:“没事。”然后催促他快些启程。
车夫点头。
路中,他尝试与她搭话,“姑娘今年多大了?”
她意兴阑珊地看着外头,闻言道:“十六。”
这倒没有骗人。
车夫笑道:“看着不像。”
佟曦晚没反应,静静看他一眼。
他便有些尴尬,因他原以为她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想了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为了找回些面子:“姑娘看起来没有十六,似乎没什么阅历,出门在外太拘谨了些。姑娘以为我是坏人么?”
佟曦晚道:“你快赶路,我今日还有事。”
车夫红了脸,不发一语了,闷闷赶到蒙江巷,东西一放到地上便立刻走了,与之前态度天差地别的。
夏泠站在前头等她,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怀疑道:“怎么走得这般快,谁还要吃了他不成!也不说帮帮忙,也忒不会做人了。”
佟曦晚笑道:“约莫是怕咱们年纪小,要缠上他呢。”
夏泠目瞪口呆:“你说什么呀。”
她一面帮着佟曦晚把东西拿到新屋里,慢慢回过味来,“该不是你给了他没脸吧。”
佟曦晚运了一次物什就累了,立在那里抹额上的汗,听这话感到新奇,笑道:“怎么回事?什么事都想到我头上来。”
夏泠自知失言,佟曦晚明摆着不爱听这话。
她沉默下来,掐了掐佟曦晚的脸,有一点点无可奈何的,又有点温柔,道:“虽然你总是假笑,我还是更爱看你笑。”
总好过面无表情。佟曦晚要是对她冷脸,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
佟曦晚避开了她的手,夏泠嘀咕:“脾气还挺大。”
佟曦晚道:“谁脾气大了?”
她说着,将帕子换了一角握着,“来来,你也出汗了,我伺候您,给您擦擦。”
夏泠听了,果然凑近了。
佟曦晚果然给她拭汗,又给她理了理鬓发,夏泠笑道:“我以为你会把帕子丢我脸上。”
佟曦晚道:“我也知道你会这样想了。那你怎么不躲呢?”
“这有什么好躲的?只是一张帕子。”
佟曦晚便微微笑着看她:“是了,是这个理。”
可你的睫毛为什么要颤?
她只在心里说。
两人边搬边聊,慢吞吞费了很长时间才布置好,屋子外头有两块大而光滑的石头,佟曦晚躺了上去,说:“我要在这里睡一觉。”
夏泠坐到另一块石上,问道:“有人来了怎么办?”
“不会有人来的。”佟曦晚侧着身子,“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能经过我这的,大概也就只有山上的尼姑了。她们又很少有人下来的。”
“也是。”夏泠望了望四周,“这里都没什么人住,你邻屋都是空的。怎么不搬到那头点,我看那边也有空屋,又有几户别的人家,这样岂不好?”
“没钱。”佟曦晚眨了眨眼。
“这话你说给别人听尚可,我是一个字不信的。再不济你可以找我借,我还能不借你不成?”
“这也是个办法。只是搬来搬去多累啊,搬过去了我们也找不到这样好的石头躺上去晒太阳了。”
“这只是次要的……”
“你觉得不爽快么?”佟曦晚觑她,“没人看到我们,一点顾虑也没有,屋子又是依山傍水,我们简直能享受隐士的乐趣了--”
说得夏泠笑起来。
她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想,有时,佟曦晚很会自欺欺人。
佟曦晚的声音停下来了,她侧耳能听见脚步声,不由得坐起来,朝山脚那个方向走过去。
“怎么了?”夏泠在她身后喊。
“有人来。”
两人都站在那里等着看着,一个身影慢慢近了,那人脚步急匆匆地赶了下来,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
离得更近了,两人才看清这人戴着白色的幕篱,面容笼罩着看不清,一身青衣,从身段倒能判断出是一个女子。
女子也看见佟曦晚两人,步子明显顿了一顿,接着又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