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拐进路口，就要到家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地慌起来，仿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身边走过的行人，她都不认识，她朝他们点头，他们也只是略微点头，嘴上叼着烟斗，烟斗上的火星一闪一闪地，天已经完全黑了。
奶奶背着手站在院墙边。小小叫一声：“奶奶！”奶奶没说话，叹了口气。
小小正待要问奶奶身体到底哪里不好了，窦宗升忽然从堂屋里冲出来，一把揪住小小的头发，往堂屋里面拖，小小感觉头上无数针刺似的尖利的痛，身体斜着，双手里的塑料袋掉在院坝里，一只背包的肩带也滑落下来。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坏了，出大事了！”
拖到堂屋中央，都宗升一脚踢在小小的腰上，小小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窦宗升一手扳过小小的脸去面对着神龛。小小疼得眼泪掉下来，大声吼道：“爸爸，你这是干什么？”
窦宗升不说话，一把扯下小小的背包，抓起拇指粗的竹棍在小小身上就是一通乱打，嘴里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红得似乎擦根火柴就能燃烧起来。窦嘉武站在门背后，文忠慧和玉英在厨房做晚饭，听见小小的哭，和竹棍打在她身上砰砰响的声音，玉英手一抖，盘子掉到地上，炸花生撒了一地。文忠慧眼睛盯着她：“是怎么搞的，端个盘子都不稳当了？”玉英忙拿了扫帚来扫碎片。
“打死她，这根死蹄子。”文忠慧一边操着锅铲，一边狠狠地道：“从一出生就跟老子是冤家，咦，老子早晓得有这样一天，还不如生下来一把掐死了算了！一家人几辈子的老脸都叫她丢尽了！她妈呢，真是孽障，孽障！”
玉英挺着微凸的肚子站在门边，一声不敢吭。
小小跪在地上痛得，“哎哟哎哟”不断地叫唤。
“老子打不死你，打不死你！”窦宗升终于发声了，声音沙哑，说的狠下手也狠：“过年过节家也不晓得回，老子还说你忙些哪样？原来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老子们窦家，那辈子出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啊！人家是有家庭有妻儿的，你跟人家裹哪样裹？”
小小这才回过神来，跟杨青松的地下情暴露了！自己立刻歇了菜，哭叫换成了抽泣，低着头。
“叫啊，大声叫啊？为啥不叫唤了？让全寨的人都来看看，老子家养了个婊子了！”窦宗升的话十分不中听，在堂屋门口徘徊的奶奶忍不住皱眉叹气。
“你到底是哪里控制不住了，要去勾引人家？啊？人家家里人问上门来，有证有据，老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不要脸，啊，为什么啊？”窦宗升一边问，一边“砰砰砰”地打。打了一阵，窦宗升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双手撑着手里的竹棍子，呜呜地哭起来。
小小的心，猛地一震，挨打挨骂，她受得住，但是父亲这样的哭泣，她受不了。她多希望父亲止住哭声，继续打她，哪怕是把她打死，她也愿意。
“这下子你满意了，非要弄得一家人鸡飞狗跳的你才好过。”站在门边的窦嘉武说道。
“老妈……”窦宗升一边哭一边喊道：“我们窦家脸丢大了，我对不起窦家祖宗，对不起老爹呀，老妈！我心头难过呀！我这回怎样面对寨子上，镇上的人，我还要上班啊！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早晓得是这样，东躲西藏的生这畜生来做什么？老子们到底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是跟你有冤还是有仇，你要这样折磨我们，叫我们丢这样大的脸！”
窦宗升说完，手一抬擦了把眼泪，止住了哭，站起来，对着小小弓着的背又是一通打，照着她的腰，踢了两脚。小小不发一言，只是痛得条件反射般的东躲西歪。风把桌子上的信件吹落到地上，窦宗升看见了，又是气，又是呼呼的一通乱打，一边打一边叫窦嘉武：“还不快来把这些拿去烧了！留在这里做哪样？留给人家当证据看我的笑话啊？含辛茹苦的送你读书，别的本事没得，尽学会了写这些污言秽语。呸！简直是不要脸，不要脸！”
窦嘉武慌忙把地上散落的信纸和桌上还未被吹走的捡起来，拿到厨房去点头示意玉英烧掉，玉英看婆婆背对着她在菜板上“托托”地切菜，赶紧一把丢进灶台里里，火焰倏的一下，窜出来老高。
奶奶终于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夺下窦宗升手头的竹棍子，说道：“不要再打了，事情不发生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她也挽回不了，不丢脸已经丢了。嘉武，过来扶你爸爸进去。”
窦嘉武扶着窦宗升进了火炉间，小小弓着背跪着。
“你好好的对着祖先的灵位自己想一想，为啥子要做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鬼蒙了你的心，闹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你个人好好的想一想，你爸爸为啥子要哭，书读的这么多年，到底都读到哪里去了？”奶奶说完也进了屋。
火炉间的门关上了，只有一束细细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跟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的夜晚一模一样。虽然不是冬天，但是小小通身的感觉是冰凉的，身体上也是麻木的。她回想起来，最近两天杨青松都没有跟她联系，她以为是他的妻女回家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