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角色好像跟那天去喝茶的时候进行了互换，杨青松喋喋不休地说，小小安静地听。小小的故事，没有杨青松那么长，在‘晚风茶语”那天晚上基本上已经说完了，再说就不新鲜了，加上小小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还依然心有余悸。突然变脸的杨青松，那样冷漠，那样陌生，她很怕，那种感觉很像小时候，正跟同伴们玩得欢快呢，忽然听说父母要教训她，沸腾的心里突然被浇了冰水，只剩的一吹而散的丝丝热气。
杨青松回忆他年轻的时候，如何刻苦的读书，条件不如同学们时，心里是怎样的失落，怎么样的受伤，然后如何的化失落为力量，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其中的有些故事，小小在朱学文请客那天就听过了，杨青松丝毫不觉得重复，依然讲得津津有味。也许从来少言寡语的人，话匣子一旦打开，也是收也收不住的，况且红酒与啤酒白酒又不同，轻轻悄悄地上了头，喝酒的人还一无所知，只觉得味道甜，爽口，一杯接一杯地喝。杨青松的炒菜盐放得重，红酒一方面就成了解渴的好饮品。
等到两人终于从饭桌上移步到沙发上时，才觉得晕的厉害。面对着沙发的电视一直是开着的，只是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不停地闪动，从蓝光到红光，到白光，到黄光……
小小头靠在沙发上，不觉得头疼，只感觉像是要飘起来。
“想不到这红酒劲儿这么大。”杨青松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叮叮当当地把餐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里，小小想起身帮忙，却没有力气。
“明天再收吧，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收呢，好晕哪！”
“我不收拾了心里不舒服，你坐着吧，几个碗而已，几分钟就搞定了。”
小小亦步亦趋地从沙发另一头的扶手上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声音放出来，电视上正放到文艺频道，有小小喜欢的歌手在唱歌。小小的头低着，头发乱蓬蓬地，双手举过头顶，脑袋和双手一起跟着音乐节奏左右摆动，大拇指和中指还打着响指，双脚左边踏一下右边踏一下。杨青松站在沙发旁边，静默地看着，也想跳起来，最终没有。
杨青松在沙发上坐下，和小小并排。音乐停止了，杨青松把声音关得小了些。
“这么快就收拾完了？”小小仰起头看着杨青松，脸很红，红的使人想要捏一把。
“嗯，多大点事。”杨青松忽然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杨二叔抽烟？从没看见过啊。”
“偶尔抽一支，没有瘾。”杨青松吐着烟圈，果然不像老烟枪。
小小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杨青松翘着二郎腿。两人面对着电视，忽然没了话语，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视里的人声和电流声。半夜了，外面也一片安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狗，叫了两声，寂寞悠长。小小清醒了些，站起身来，说道：“我得回去了，杨二叔，明天有早课。”
“这么晚了，就睡在这里吧，里面是卧室，有床，我睡沙发。明天早上我叫醒你，决不叫你迟到。”杨青松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小小其实真不想走了，感觉脚都没劲，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才能回到学校，那时候恐怕出租车也不好找，回去上楼梯咚咚咚的，第二天又得费一番功夫跟同事们解释，是去了同学家还是去了亲戚家。而且杨青松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他得送她，她知道他不愿意让学校的人看见，这一点她尤其欣赏。
“想现在就睡吗？”杨青松问道。
“现在还不瞌睡。”小小回道。
“那咱们就再坐坐，我也清醒得很。”
小小不愿意这样坐着一个人都不说话，感觉难堪，忽然喉咙也痒，后背也酸，到处不自在。她想着该找点什么话题呢，小时候的故事，关于窦家寨，关于上学，关于她自己的婚姻，都已经讲完了，剩下的似乎就只有谈谈将来谈谈理想了，但是窦小小真没有严肃地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女孩子，做老师，还是高中老师，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人艳羡的好工作。虽然每一天早上睁开眼，就能看见二十年三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是学校生活真的不错，工资逐渐地涨，两个长假期，同事之间相处愉快，有共同语言，学生带点惧怕的尊重的眼神，去买衣服时，服装店老板听说是老师后的反应，所有这一切都让小小感觉满意，似乎她正在过的日子，就是理想中的日子，快乐而安稳，同事们常说“生活如此，夫复何求？”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杨青松突然问道。
“什么地方？”小小立刻警觉地双腿一收。
“哎，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这样敏感。很煞风景的。”杨青松没有生气，而是微笑：“我今天真没看出来你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
“其实我胆儿挺小的。”小小说道。
“我想说的是，我很喜欢你的酒窝，甜甜的，又带着点调皮。”
“你没发现我的两个酒窝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