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微微侧脸,眼睛似乎瞟向他,同时鼻子耸了耸。
常大爷抱手在胸,依旧是那副表情,不悲不喜。常二爷则低头吃着肉,眼睛眯起,仿佛在使劲,又像是在笑。
常页看着粗糙,但也是个细致人。老太爷几乎没怎么动手,一偏头常页就递上包好的肉,满杯的酒。
徐成毓冷眼旁观,老太爷酒量不错,几乎一杯接着一杯。
“还是你懂我的心思。”老太爷转头对一旁的林衙内道,“我这个孙子,可懂我。我啊,有时候也会偏心些。可惜,他不是……”
老太爷没说出下边的话。林衙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打哈哈几句,埋头苦吃。
众人偶尔交谈几句,继续吃吃喝喝,场面大体圆得过去。徐成毓忙着看众生像,有些食不知味。
褚玉宣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悄悄传给徐成毓一个小纸包:“药,你今晚得吃的药。趁机吃了,免得身子一直好不了。”
徐成毓轻轻摇头,把小纸包塞回去。她不吃,这药里面带着点安眠的成分。今晚必然十分要紧,她不能昏昏欲睡。
褚玉宣有些气急,也无法,暗地里把药收起。
等吃得盘冷餐尽,烤全羊还剩着大半只。可常页忙着给常老太爷擦手收桌,没人叫杂役收拾。
本应主持局面的常里正装作没接到自己父亲的眼神,只歪头对着儿子小声说些什么。
钟场主虽然是亲戚,但也是外人。她只低着头,偶尔看一眼主位方向。常大爷无法,肩膀一松,准备自己开口发话。
“那边那个小子过来,叫人把这些都收下去。没吃完的下边可以分一分。”常二爷高声呼和,叫来一个在门外张望的杂役。
很快,席面被撤了下去,重新摆上果盘。又是喝酒,又是吃羊肉,常老太爷面红耳赤。他摊摊手:“今日不醉不归,你们能满上的再全都满上。我知道,我的儿孙都是能喝的,不要推辞。”
“常页,倒酒,倒酒。先给我满一杯。”常老太爷高声。
“是。”常页毕恭毕敬应下,手伸向前,举起酒壶,晃了晃,发现里边已经空坛了。
常老太爷叹气:“每人才喝了几杯,这么快便没了吗。小铃,你那儿还有没有这么好的酒,先给叔叔,叔叔向你买。”
“哪用啊。”钟场主施施然起身,手从桌下拿起酒囊:“好在我随身带着的也不差,一人一杯尽够了。”
老太爷满意点头,又猛然向徐成毓倾斜:“那个,徐大师,我跟你说。”凑两下发现常页在中间碍事,“页儿,你别在这挡着了,去边上和你铃姑姑灌酒去。”
两人于是走到一边,收起在座各位的杯子一一倒酒。
常老太爷凑在徐成毓耳边,自以为轻声道:“徐大师,现在能来的人也来齐了。你能不能说你的那什么,怎么分好。”
徐成毓不自觉攥紧衣摆,眼观八方:“不,你们家人明明还没来齐。”
“什么,你是说安安?”
“不是。我只能给您一个字,‘祝’。老太爷,您知道,这是少了谁吗?”徐成毓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明了。
乍听这个字,常老太爷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脸涨得猪肝红,手死死抠着桌子。反应如此大,在徐成毓意料之外。
倒是常大爷二爷和常里正没什么过激反应,只是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不约而同撇过头。
还有二人在徐成毓的视线盲区,由褚玉宣盯着,
“啪嗒”,不知是被碰着,还是手不稳,常页手里的酒晃出去大半。见此状,钟场主惋惜道:“我的酒。”
“洒一半也不圆满。页儿,这整满杯给你,可千万不能再打洒。”钟场主伸直手,把酒杯递出去。她嘴角带笑,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常页也没抬眼,只盯着酒壶接过,手有些微微颤抖。
“爷,我给你满上了。”
“好好,你回去坐着。”被一打岔,常老太爷尽力平复呼吸,恢复如常。他不再问徐成毓,只举起杯。
“难得今日这么高兴,咱们共饮。”
徐成毓和褚玉宣也端起茶杯应景。众人同时举杯抬头,一饮而尽。
常老太爷不再提起家产,只和林衙内应几句闲话。众人闲坐闲谈大概小半个时辰。
“京城的景象,我也想……”老太爷话语节奏越来越快,有些呼吸不适,肺部像风箱一般呼哧喘气。
“我,我……”
他的呼救淹没在来报声里:“不好了,后院晕了一片,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