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一起拿东西,许多走空的宿舍敞着门,里面留有一些不带走的盆子、暖壶或是铺盖,还有一些旧书本。
有收废品的人在里面收拾。
王凤贤看得皱眉,两个人来回两次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最后陆渺搬书出来,王凤贤说:“以后用不上,还带回家做什么?”
陆渺心里一空,手头却是紧了紧,说:“我要带回去。”
一共两箱,王凤贤帮忙搬了另一箱。
陆德明站在敞开的后备箱外头,一边帮忙归置箱子,一边问:“还有没有?”
王凤贤看向陆渺,陆渺说:“没了。”
“那就回家吧。”
陆渺回头看了眼宿舍楼,多是即将离校往来搬东西的学生和家长,六月初,楼下的桃花都已凋谢,只剩一面郁郁葱葱,微风吹过,凉意浮动。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靠在宿舍楼下的桃花树下,桃花已然落尽,只剩下繁茂的深深浅浅的绿,宋嘉年还穿着一身校服,干干净净,一身洁白,他似乎看着这边又似乎没有,看着像等人一样。
当陆渺视线过去,他一直望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那里的,又望了多久。
两个人目光相对,宋嘉年微微露出一点微笑。
不知为何,陆渺心里有些难言的酸涩与隐隐的忧伤。
六月不见红粉,今日天气微凉,天空上飘动着朦朦一片灰色,宿舍楼女生宿舍楼是一栋老旧的七层宿舍楼,楼外是白色的,宿舍前是灰色水泥台阶,上方伸出的雨篷下挂着一只白色节能灯泡,静静垂下。
树荫簇拥遮蔽着这道旧楼。
风凉丝丝的,乌云在天上涌动,燕子低飞,将要离开的人匆匆忙忙。
陆德明合上后备箱,打开驾驶位车门坐到了驾驶位,说道:“走吧,看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高三毕业,陆续离校,一如雏鸟离开树枝,但就像每次放假一样,大家都要回家去。
而宋嘉年呢?
陆渺昨天问过他,他说已经安排好了。
但此时,陆渺望着宋嘉年,蓦然惊觉,此时的宋嘉年像一只失群之鸟。
他是如此孤独。
她有一种冲动,很想给他一些鼓励和安慰,于是她笑起来,挥手和他道别。
宋嘉年一顿,原本靠在树干上的后背直起来,他直直看向陆渺,无法移开视线。
陆渺打开车门,坐上车。
鼓起勇气做一件事情之后,发现那件事情并不难做,车辆启动,她从车窗里伸出手和宋嘉年挥手道别。
王凤贤坐在前面副驾驶,她在前面和陆德明说话,观察左右路况,偶然通过后视镜看到陆渺挥动的手,说:“有同学吗?”
“要是住得近,这次暑假就多玩玩吧,等上了大学,大家天南海北的再见面可不容易了,几年之后,也是物是人非。”
学校今天敞开校门,允许校外的车进学校帮学生搬东西,几条大道上有许多家长的车还有出租车,还有些背着轻便小包离开的学生。
人多拥挤,陆德明车子开得慢,开了一会儿,过了两个岔路口,进了大路,他心神放松了些。
陆德明道:“刚才宿舍楼旁边,有个男生长得很好看,也是高三学生吗?”
王凤贤说:“今天学校里只有高三学生,你说的是哪个?刚才我没留意到。”
“他站在树边,像是在等人,我们开车离开的时候他还在那儿,但看样子像是要走。”
宋嘉年确实是要走的,他换了个方向,直接离开学校。
校门口停着许多车,经过一辆二手大众时,他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车里人二三十岁,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掌宽厚,指节粗大,有日久修理车子凝固在手上纹路里的黑色机油污垢。
他问宋嘉年:“什么都不带吗?早知道你什么都不要我要啊,拿回去有用的我接着用,没用的送人或是卖给收废品的。”
宋嘉年说:“现在东西也许还在宿舍。”
那人说:“我开玩笑的,哈哈。”
“不是说不用接吗?怎么来了?”
“虽然我们现在不再是合作伙伴了,但认识这么多年,你高中毕业,我怎么能不来接?”那人说:“而且,你要走了吧。”
宋嘉年看了对方一眼,男人笑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店里这两年生意一直不错,就要开分店了。当年我们一起开店,你拿了大半的钱,你卖了店,就一定是要离开Z市,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这个小地方。”
宋嘉年默然,他按了下手里的打火机,火焰亮起又熄灭。
那人继续说:“走了好,我一直都觉得你早晚会走,凤在天龙在渊,从我认识你就知道,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一辆二手车驶入大道,如鱼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