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寂静没能持续太久。
阿兰祁抱着“不要坏了宫主大事”的想法收敛了找茬的心思,安安分分地指着床上的衣袍道:“三殿下看见那双凤纹样了吧?只要在那凤目旁,就是那心口位置随意刺些什么,便算绣成了。”
“针线都在这儿,三殿下看……”
她话音蓦然一顿,看向坐在窗边的那道人影,眼睛危险地眯起。
窗边,薄薄的桃花纸被金色晨光照得透亮。余下透进屋内的几分灿阳落在桌边凝眸沉思之人身上,仿若为其镀了层金边。
但这幅足以入画的光景却没在阿兰祁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她只注意到了三皇子怪异的静默。
阿兰祁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番,从三皇子毫无落点的眼神中确认了他已不知何时陷入了神游之中,方才讲得那些话显然成了无用功!
好言相与不听,这三皇子可真是不识好歹!
她撇撇嘴,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很快有了主意。
正巧江荷姐不在!
阿兰祁喊了一句“三殿下”,略略提了音量,在其因这一声抬头回神的刹那,毫不迟疑地抖动手腕将一枚银针掷了出去!
灌注了内力的银针“嗡”地一声钉在墙上,猝不及防的袭击令林舜乾心脏骤然紧缩一下。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屋内的另一人。
果然,银针醒神一如既往地有效!
阿兰祁满意地点点头,径直忽略了三皇子盯来的不善眼神,将不耐收敛到纯良无害的笑容之下:“三殿下,回神了吗?”
在她的问话中,林舜乾缓缓收回视线,即便移开了目光,他的余光中仍有那一抹闪烁着的银光。
……
被威吓一通后,林舜乾“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自己要亲手绣衣一事。
他凝视着平铺在桌上的赤红衣袍,右手捏着穿有丝线的绣花针,犹豫着该从哪里动手。
虽然“阿兰”是将那装着丝线的竹篮连同那一句“绣什么都行”一齐扔给他的,林舜乾却不敢轻易放下心来。
他转头,眼神极轻地扫过“阿兰”的背影后,思虑再三,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当真是绣什么都行?”
阿兰祁坐在门口无聊地把玩着银针等着余江荷回来,听到问话后,她头也不回地道:“当然!若是三殿下能绣出点什么的话,便更好了。”
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敷衍,林舜乾却放下了顾虑:若是出了差池,也有“阿兰”这么一句作为推辞。
既然绣什么都行……林舜乾并未过于纠结,很快决定了落针之处。
不如就为凤鸟点睛。
就在他盘算着这些的时候。
安然晒着太阳的异族姑娘晃了晃满头银饰,语调轻快地补充道:“三殿下不必担心绣技过于拙劣,宫主说了,殿下只需随意绣上两针即可。”
明明是安抚之语,阿兰祁却耐不住又嘟囔了几句:“宫主就是太过心善,这等空有皮囊之人……”
最后的尾音过于含糊不清,林舜乾极其自然地忽略过去,将其当成了耳旁风,只是前句中提到的“宫主”二字到底让他心神微动。
林舜乾持针的手顿了顿,对即将要与云沧宫宫主成婚一事仍有一种如在梦中的虚幻之感。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那个梦境,那青面獠牙的鬼面仿若又飘在他眼前,盯着他大笑:“您是新娘……新娘……您是新娘啊殿下!”
这个梦出现的时间也巧合得令他都有些心惊——毕竟梦醒之后,他就从旁人口中听闻了云沧宫不日要举办婚宴,婚宴主人居然是他自己一事。
怪不吉利的。
林舜乾揉了揉太阳穴,尽力散去脑中浮现的画面。
但越是想要忘却,其中细节就越是清晰。
眼前又蓦然浮现红帐下伴着轻笑送入他胸前的那一刀,林舜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口,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心底泛起的恐惧,默默暗示道:巧合,只是巧合……毋需多想。
等着他回话的阿兰祁半晌没听到声音,奇怪地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林舜乾坐在桌前,熟练地拿起绣花针,闪着金色光晕的绣花针随着其手上的动作来回穿梭于衣袍之间,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三皇子做起女工来倒是行云流水的。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夸赞了三皇子一句,阿兰祁歪了歪头确认没有异常后,又将头转回来继续自己的等待大业。
期间无人惊扰,时间便在这近乎宁静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咚——”
沉闷的钟声激荡开来,惊起群鸟振翅。
阿兰祁若有所感,抬头望天。
一只灰色的鸟雀穿过混乱的鸟群,在阿兰祁头顶徘徊着飞了三圈。
“来的是小灰啊!”
阿兰祁笑着抬头打了声招呼,随即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