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很久,深思熟虑后,慢慢地咽下去,偶尔用纸巾擦一擦嘴,吃饭只吃小半碗就饱了,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漂亮拘束的金丝雀。
“清姐。”梁思原看着她,“今晚,我能在这里复习功课吗?”
“可以啊。”孟清应着,“不过我要给你叔做件衣服,缝纫机可能会有点吵。”
“没关系。”梁思原笑了下,“我自己待在家里怕黑。”
孟清也笑起来,“你一个大小伙子……算了,不说你了,待会儿吃完饭把那个小桌拿过来,你就在上面看书。”
说完,孟清忽然感慨道:“你们现在的小孩儿都好辛苦啊,又要复习又要学画,我听你妈妈说你还报了两个兴趣班,学钢琴和小提琴。”
“还好,兴趣班已经很久没去了,马上联考,时间太紧。”梁思原神态温和,潮湿的氛围中人显得很乖。
孟清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很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累了就来姐姐这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好。”梁思原笑。
孟清的丈夫许强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跟着一个工程队走了,每次有活儿,少则半个月,多则几个月,孟清都是一个人在家。这一点梁思原比谁都清楚。
一道闪光照亮了整间屋子,雷声接踵而至。
孟清抱着肩膀,轻轻地颤栗了一下。
梁思原刻意拖延了一会儿,等一阵密集的雷声过去,才起身去洗了碗,帮着把剩菜放进冰箱,随即拎过竖在墙边的小方桌,在缝纫机后面坐下,掏出书包里有些发潮的书本。
“就说让你带把伞。”孟清接过他的书包,“先晾一晾,用电暖风烤一下,明天就能干了。”
梁思原握着一支笔,半带着笑容,“好。”
“你去北间拿吹风机来,把你的书吹吹。”
“知道了。”
吹风机放在孟清和许强的卧室那间洗手间的柜子里,梁思原沿着探出一截的房檐下走过去,视线避开了挂在墙上的结婚照,拿了吹风机要走时,无意间一瞥,看到了角落的衣篓边缘,搭着许强常穿的汗衫。
雨气浓重,梁思原转头,回到小屋里把吹风机插上电吹自己的书。
他回来的时候雨下得不大,有衣服盖着,书只潮了半截,吹个差不多的时候,梁思原抬头,猛地注意到孟清在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梁思原喉结一滚,看着孟清一点点靠近,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一下,随后就接过了他手里的吹风机。
洗完澡没吹过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半干,可孟清还是很仔细地拨开发丝帮他吹着。
气流温热,吹得他耳根发红,梁思原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直到吹风机呼呼的风声停下来。
“小弟。”孟清的声音从头顶钻进耳朵里,好像有些沮丧,带着温度的手搭在他的背上,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一句:“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梁思原嗯了声,低头翻开自己的本子,捡起一支笔,翻看白天整理的错题。
没多久,孟清拿出之前买的布料,照着图样用画粉在上面画线裁布。
剪刀裁开布料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很安静,梁思原握在手里的笔很长时间都没动,直到孟清把裁好的布拿到缝纫机前开始缝合,他才敢抬起头看她灯光下的背影。
她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岁,已经有了白头发,隐约几根,被灯光照得熠熠发亮。
明明三年前还不是这样的。
西平胡同那场婚礼,她一身鲜红的礼服,被许强抱进家门,妆容把整张脸衬得格外明艳,眼睛却红肿得像只兔子。
那日许家人的欺辱,梁思原没有见,他是后来才从别人的言语中知道,她的婆婆是怎样将她以货物论了斤两,容许家族中男人们龌龊的评判。
本该是一生中极美好的一天,却变成了她的耻辱。
梁思原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在某一个瞬间,跟她对上了视线,体会到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委屈与失意,好像下一秒就要溺亡。
可是后来,当他再一次路过那家院子时,孟清一袭白裙坐在那里,所有的心情都已经平静下来,见了他,便笑着摊开手,唤他:“小孩儿,要吃糖吗?”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梁思原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梦魇,他像入了魔障,年少叛逆的心忽然静如一潭死水,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安静开始和从前不同。
为了跟她说一句话,他认识了所有的邻居,为了给她送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他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别的礼物。
他用了三年,磨光自己的刺,变得温文尔雅,处事圆滑。
周围所有的邻居都知道,梁家那个小孩儿脾气好得不像话,但只有梁思原自己知道,他善待整个世界,为的只是能够光明正大地走进那家院子,笑着叫一声清姐。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愫,年少的心还未认清,事情便已经这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