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空澄澈明朗,日光将朝南的卧室照个囫囵,细小的尘埃在光芒下浮动,中央空调运作和贺星苒的心跳声交相呼应。
自报家门后,对面仍旧沉默而冷静,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并不想主导对话。
贺星苒听到自己犹豫的,如蚊吶般的声音:“昨晚你说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哪句?”靳屿明知故问。
肩膀紧绷起来,昂贵的床垫按照人体记忆将她完美包裹其中,稍微给了贺星苒一些勇气和安全感:“就是让我别跟路维结婚,可以……可以跟,跟你那句。”
胸口好似跑马,太阳穴和心脏都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鼓胀得痛。
空气更为静默。
无线信号传来对面微弱的电流声。
她好似被抽空全部力气,不敢等待答案,匆忙挂断电话。
当初的分手并不体面,她怎么敢要求靳屿仍旧不计前嫌地帮自己?
没有谁天生就有责任充当天神,一次又一次拯救毫不相干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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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抓包路维偷腥、但家里人都不同意取消婚约开始,贺星苒退婚的事情就陷入僵局。
路维也从最开始的威胁,随着贺家向贺星苒施压转变为怀柔政策。
【苒苒,我错了,那天是我一时冲动,我保证已经跟阿谭断干净了】
【都是阿谭勾引我的,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宝贝别气,银泰H家专柜又到了一批新包,下午有时间我陪你去逛逛】
“……”
路维要是坚定选择前女友,贺星苒还能在怨恨他不遵守契约精神之外,赞他为真爱勇敢。
他在几天之内的摇摆不定,无非是权衡利弊精于算计后的最优解,只会让贺星苒感到一阵荒唐。
她顶着压力,不妥协领证,犟起来着实也让贺泽刚没办法。
离他重金请大师算的“黄道吉日”越来越近,他愈发着急。
贺星苒被他道德绑架到走投无路,周三下班后,去看望了躺在病床上的姑姑。
姑姑年纪大了,脑梗手术过三次,浑身插满管子,昏迷不醒,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瘦成纸片似的,躺在病床上都很难看到被子的起伏,贺星苒身心俱疲,在姑姑床前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贺星苒选择进入一段的婚姻的理由其实更为荒诞。
贺泽刚乘着改革开放的风,抓住时代风口,靠着倒卖录音机,从农村泥小子跃升阶层。
农村老家风俗传统崇拜非自然力量。
贺泽刚发迹时,从香港过来的大师给他算了一卦,大师说他命里属金,其姐贺兰芬属土。
土生金,贺泽刚的命数运气都跟贺兰芬休戚相关。
贺泽刚惊呼大师神机妙算。
贺泽刚小时家里穷,是贺兰芬一手将他拉扯大的,又鼓励他离开村子出去闯荡,后来帮忙他的两个女儿,为此孀居三十年。
贺泽刚发迹后自然也对贺兰芬敬重有加。
只是这两年互联网电商红利退去后,云汇木业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刚好赶上贺兰芬住院,贺泽刚又找曾经的大师算了一卦。
大师说贺星苒命格跟贺兰芬是一样的土命并且旺贺泽刚,若贺星苒命里有机会合化成功,就能助力贺泽刚平步青云。
而合化最好的方式则是让贺星苒找个八字跟她相合的男人结婚。
精挑细选之后,路维是唯一的人选。
贺星苒在乎姑姑的健康,也知晓这位朴素传统甚至有些封建的女人最大的愿望是看她结婚,所以她答应了。
可是,姑姑,难道结婚生子比我的幸福快乐更重要吗?
贺星苒轻轻地问,病床上,苍白的妇人并没有回答。
【准备好户口本,明天上午八点我去接你】
领证的日期近在咫尺。
贺星苒不打算再忍,回家的路上,在等待红灯的间隙,点开购票APP,顺手买了张飞往北方城市的机票。
简单带了些维持皮肤状态的有效护肤品,贺星苒把车停在家里,乘坐出租车去了机场。
仍旧是南*航空的航班,这几年因为工作需要,贺星苒会亲自出差洽谈业务,每次都乘坐南*航空的航班。
贺家孩子很多,贺星苒还是夹在中间的老二,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为了不让贺泽刚和后妈讨厌,她总是在战战兢兢地扮演乖孩子,从小到大身上的标签排除不了“听话”二字。
抗婚,并且在领证之前逃跑。
贺星苒在有限的生命里从未如此叛逆过,像希腊神话里的阿格硫斯,可以为了自由而不计后果。
唯恐贺泽刚发现自己不见,把手机调节成了免打扰模式。